他拉起呼延澜低垂的手,那把匕首仍然握在手心。
慕容景勾起唇角,覆上她的手,对着胸口上的旧伤,向前一倾。锋利的刃刺进皮肉,鲜红的血蔓延开来,手上力道未减,还在一寸一寸深入。
“够了!”呼延澜松开手,匕首当啷坠地。
慕容景放开她,转头执起江容晚的手。
方才如此锥心的场景,那双水眸中早已蓄满了泪花,本该柔软的手僵硬得像冰冻的河。
他轻轻抚着她的手心,然后拥她上了马,神色温柔:“走吧。”
马儿嘶鸣,一路绝尘,呼延澜只听到遥远的风声送来一句话:
“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自始至终,他的眉色都一如平常。
身子不可控制地顺着附近的石块倒了下去,不知何时起,泪满衣襟。
她还是输了,输的很彻底。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
黑色的骏马在无边际的漠野中肆意疾驰,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很快,赤羽的王庭已经成了远处一方小小的黑点。
慕容景很专注地望着前方的路,没有说话。可江容晚想起一事,猛然抓住他的衣领:
“可是,你身上的毒······”
身后的人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些,贴着她的头发,轻声道:
“放心,我无事。”
他的语气如此温和又如此肯定。每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她又悄悄回头觑着他的脸,一双眼睛依旧明澈,眉毛依旧漆黑,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其他异常。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他果然无事,无事就好。
“对了······”江容晚取出手帕,想替他包扎胸口的伤。
慕容景突然严肃地“嘘”了一声,眼神警惕。
“附近有人。”
前方,是一片冰封的土地。白雪皑皑,寸草不生。
黑暗中,有一队人马隐匿在厚厚的雪层后面,正在匍匐前进。
江容晚耳力不错,隐隐能听出似有数十者众。
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是呼延澜派来的?”
毕竟那个疯女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慕容景摇摇头:“这些人功力粗疏,不像是高手,应该只是普通的盗匪。”
江容晚又道:“但无论如何,对方人多势众,我不会武功,而你长途跋涉,又有伤在身,硬拼不明智,我们得换一条路。”
慕容景目光闪烁了一会,低头看她:“阿晚,你还记得如何骑马吗?”
江容晚点头。
慕容景将缰绳交给她,解下披风将她裹住,而后取了挂在左侧的角弓。
“那么,你来控制方向,我来断后。”
慕容景从怀中掏出一物,向那些人所在的地方一扔,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轨迹,而后,烟雾弥漫,遮天蔽野。
霎时,吼声如雷,脚步声杂沓,如漫山遍野的野兽俯冲下来。
“走!”
江容晚握紧缰绳,她拼命地鞭策着身下的马,想让它快一些,再快一些。骏马撒开四蹄狂奔,呼啸生风。
慕容景目光沉着,不断拉弓上弦,每一箭出,便是一声惨叫。
很快,骏马跑过荒野,跑过山丘,身后的呼声越来越微弱,渐趋消弭。
“好了,他们不会再追来了。”
慕容景扣住江容晚的肩,不着痕迹地擦去唇边的血丝。
江容晚喘着气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却是顷刻间瞪大了眼睛,话到唇边,生生咽了下去。
她看到慕容景的手刚落下,一口鲜血就那么突然地、不受控地从他口中喷了出来,溅在她的脸上,衣上,头发上。
雪白的冰面上,漾起朵朵红色的花,鲜妍,冶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