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说此话,他们便会不找麻烦么?”
她又斟满了酒,朝着林牧川说:“作坊新成,难免事多,也不知届时能否为大人践行,便借此机会祝大人一路顺风、成功归来。”
林牧川依言举杯,满饮以后,常乐便往右侧席上去。
刚一走进,就见季念柔两颊绯红地靠了过来,一看就喝了不少。
“你这么喝,季先生不说你?”
“他才管不上我呢,况且也没喝多少,我自来如此,一沾酒就上脸。”
常乐见她眼底清明,便知此言不虚。
季念柔又道:“方才可是吓死我了,张坊主这些人我爹平时都以礼相待,娘子竟然敢如此和他们说话。”
看着小姑娘满眼崇拜的样子,常乐不禁捏了捏她的脸。
“如何?觉得我说得对吗?”
“太对了,我早就看不惯他们颐指气使的样子了。还好他们不曾为难你,要是敢闹起来,就让他们常常梨花枪的滋味!”
“你呀!”常乐点点她的头,“总是这么咋咋呼呼的,上次还拿枪指着我呢,现在又想着护我了。”
见她提起这事,季念柔的脸上更红一分,“快别再提,羞也羞死了,当时不是以为你逼迫阿爹吗,了解真相以后,这不就给娘子当护卫来了!”
说完还偷偷凑到她耳边说:“我爹也赞叹你方才的胆气呢,我看到他竖大拇哥了!”
常乐便往那边席上看,只见季明正端着酒杯往嘴里送。
她便伸手一指道:“还不快去抢他的酒,身子不好怎能如此贪杯。”
季念柔惊呼一声便闪身过去。
再敬过一圈酒,眼看就到了宴席的尾声,将席上的客人一一送走后,龙芽坊的女匠人们将几张桌子并作一处,围坐在一起。
常乐看向席间的匠人,这些人也抬眼看向她。
“诸位,今日以后制茶便是为着自身了,是好是坏我们皆需自己担着,但我应承大家,哪怕作坊无力支撑,我也不会少任何人一厘银子,还望诸位日后与我共进退!”
女匠人们目光灼灼,有几人眼中已经有泪珠闪烁,他们皆举杯与常乐共饮。
“娘子。”先开口的是刘玉娘,“若不是娘子我还不知自己有如此能力,上次回去老头子不准我到龙芽坊来,我直接将娘子赏的银子甩在他面前,我叔叔和哥哥两人合起来都不曾有这么多银子,这老头便说不出话来了。”
刘玉娘和杨初月因提升了陈茶、劣茶的品质,常乐多给了一份赏钱,这也让她们有了底气。
杨初月并没有多说,只是又倒了杯酒走到常乐面前道谢。
“多谢娘子,我家里的债总算还清了,我娘也答应眼下不逼我嫁人,我真是……”
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这一哭,带得原本没泪的匠人们也都红了眼眶。
常乐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怕她的肩膀,然后一饮而尽。
杨初月家中清贫,其上有个考了十年未中举,至今仍是秀才的哥哥,其下还有个年仅十岁的弟弟,父母想把她嫁人,以彩礼还债。
恰逢茗香坊要女匠人,她好说歹说才有一试的机会,眼见得带回来许多银子,她在家中才有了说话的份。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醉意,红婶忽然开口向大家劝饭。
“再不吃菜又该凉了,这都热过三回了,味都变了。”
常乐就笑:“正是呢,别的可以放放,这芙蓉鸡片、汆丸子、扣三丝可得好好尝尝。”
此言一出,席间就起了哄笑声,身旁的一下下推着红婶,把她闹了个大脸红,这三个菜都是她做的。
“哎哟,快别说了,再说呀,我们红婶就要撂挑子去制茶了,她要是不做厨娘了我们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刘玉娘不说还好,这一说红婶急地就要跳起来拧她。
“你不要乱讲,再乱讲日后想再吃我做的腌竹笋可不能够了。”
这话直说得刘玉娘连连讨饶。
眼见着红婶终于能放得开了,常乐心中无比熨帖。
展眼去看,虽然除了还小的碧桃和绣云、转为厨娘的红婶以及作为护卫的季念柔,其余只剩下十六名匠人。
但总算是把这个摊子支了起来,有自己私藏未说的更佳茉莉花茶方子在,哪怕之前的方子被人学去,她也能拼出一条路。
你看到了吗?父皇。
常乐独自离席,望着缺了一角的月亮思绪翻飞。
父皇,你是错的,女子不是只能通过嫁人回报家国,我的茉莉花茶方子就是许多男子都未曾想到的。
这些女子也都各自大有所为,只是你们男子原本不愿意给我们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