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抱歉,侍女弄错了装牛奶的杯子,你喝的那杯加了藤藤草,看来你的身子也不能喝这个。”
“是吗?”常乐低声开口,眼睛已不敢与面前之人对视。
尔云珠竟也不再多说,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头:“你说的加了陈皮的茶叶就是这个吧,我也想尝尝新王嫂都爱的口味,就向王兄讨了一点。”
常乐看着对方手里递来茶包,这哪里是一点,这分明就是全部了。
“正是这个。”常乐回答。
尔云珠听罢,拿银镊子夹了茶叶放到茶壶里,然后提着一旁的大铜壶往茶壶里注沸水。
她倒了一杯递给常乐,常乐不明所以地接了过去,还在对方的示意下跟着往前走。
“既是妹妹喜欢的,那也让姐姐喝上一口吧。”
常乐猛地抬头,就见自己已经走到一块白布面前,就在这一瞬,白布被掀开,下面露出一副女子的画像。
“这是前王嫂,靖宁公主胞姐,我与她向来交好,她去后我便让人画了像,依照昭国的方式日夜奉香。”
尔云珠的话说得情绪万千,常乐身子一颤,手中的茶杯跌落于地。
“殿下,你何时知道的?”
喜晴领路、热奶试探、画像为证,尔云珠已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靖和阏氏不能碰藤藤草,一碰就会全身发烫,靖和阏氏在蛮丘三年从来都未曾挽过随云髻,也从未穿过如此朴素的衣服,画像上的装扮分明是她在庆丰县时的装扮。
且那画像墨迹尚新,怎可能是两年前画的,又怎可能受了近两年的香火。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实话说我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相信你就是她。”尔云珠上前扶着仍旧惊魂未定的常乐,“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复过心绪,两人在桌案前相对而坐,常乐这才开口:“殿下觉得应该是怎么回事?”
尔云珠因这句反问愣了片刻,随后轻笑:“你难道想说自己是凭空越过几千里的距离从蛮丘到了那个什么庆丰县?”
蛮丘语里面没有庆丰县三个字,带着浓烈口音的昭国字钻入常乐的耳朵,令她有些不适。
她眼睫一颤,就那样望着对方,尔云珠的神色逐渐从不满转为疑惑,进而转为震惊。
“避开层层护卫从王城里只身离开,不带任何财物跨越千里……用你们昭国的话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最让我不能相信的是,你是两年前的三月初消失的,但四月甚至更早就在庆丰县了。”
这番话说得常乐心头一惊:“你查我?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我?”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立刻开口:“不对!你不可能那么早就起疑心……”,她脑中万千思绪翻腾,忽然眸子一亮,定定望着对方,嘴角勾出点得意的弧度。
“若我所料不错,忽然提起两国茶叶交易的不是蛮丘大王,也不是昭国皇帝,而是殿下你。”
尔云珠先是诧异,而后粲然一笑:“你竟猜得到。”
“只是为什么是茶叶?昭国盛产而蛮丘稀缺的不止茶叶,丝绸、瓷器,至少粮食、纸张和器具才更重要些。”
常乐凝眉望向对面,尔云珠只说了一句话:“因为你是女子。”
听得回答,常乐一震,女子便不同么?
尔云珠看出她的惊讶,开口解释:“你们昭国自称物资丰富无所需,纵使兵马不如我们,到了需要下嫁公主的地步,依旧觉得高高在上,我想从朝廷层面开启互市,但也受够了昭国男人永远鼻孔看人的傲慢。”
半晌,常乐才又接过话头:“所以,当你得知上贡之茶是一女子所制以后,便谴人去了庆丰县打探我。”
“不错,不过当时我只是存了多了解你的意思,派出去的人带回了你的画像,看到的那一刻我不得不向苍狼王祈祷不要让我做噩梦,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尔云珠说着,双手交叠在胸,做了个祷告苍狼王的姿势。
话说到此,常乐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她直言道:“大王不希望互市成功,因此派人与黎安城崔将军达成合作,但为何又变成了你的人?”
提到乌叱敦,尔云珠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做事只凭一时好恶,从不考虑是否对蛮丘有利,这样做只是为了打破我的计划,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你还在其中,我不指望他们能不对你们动手。”
常乐背脊忽然蹿起一阵寒意,难怪明明是两国高层确定的互市,在蛮丘境内如此大动作与控茶司的私下交易都不被发现,原来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那你为何又要抓我?”
“我给过你暗示的,我以为让托娅展示出自己的女子身份,以你的聪明才智是能料到她背后的人是我的。”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刻意从我身边走过,还特地将与我同样的羊毛披肩展露出来。但是殿下,你预料错了,我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也猜到了幕后是你。”
尔云珠瞳孔一缩,而后又笑道:“想必是托娅那姑娘行事稚嫩,漏了马脚。”
“倒也不能全怪她,有些积习确实难改。”说着她亮出手掌,又将拇指内扣,对面立刻了然。
“靖和心细如发。”
常乐面色不变,又是径直开口:“所以殿下,你有何事这么紧急找我,甚至多等几日都不得,竟要绑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