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谢家又派人来了,清晨便入了孤云城,已候您多时了。”
“……”
宫门开合,戈壁喧嚣的风夹杂着池倾与宫侍的交流声,如兜头凉水,将呆若木鸡的男人吹出了一个激灵。
最后留下的引路宫人看着眼前漂亮却草包的男人,颇为同情地暗暗叹气:“请随我离开吧。”
“不、不,那只是一只猫而已!圣主喜爱我,会谅解我的!”
宫侍闻言,眸中怜悯更深:“那并非圣主的狸奴,那狸奴的主人……是圣主极珍视的人。”
“你惹了那人的猫,比惹了圣主,还糟糕呢。”
这边池倾将一切收拾妥当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抱着猫不紧不慢地哄着,随意吃了两块糕点,又转去暖阁看顾了一下花花草草,丝毫没有将苦等了大半日的谢家众人放在心上。
——自长命花现世以后,人族来往妖域便越发频繁,奇珍异宝、重金厚礼如流水般送入孤云城,只为求得长命花的一片花瓣。
可不论那些赠礼多么贵重,最终结果,永远也只是被原封不动地退回,甚至不曾真正呈到池倾的眼皮子底下过。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那些珠宝,在长命花前全然不值一提罢了。
多年以来,这唯一的例外,便是谢家半月前送来的礼。
他们的礼并不只是贵重稀奇,而且还十分用心。其中大多都是只能在人族土地上生活的奇珍异草,却被谢家用独特的家族仙术供养着,穿过万里妖域而来。
更贴心的是,谢家竟然并不藏私,而是将那些供养着灵花异草的家族秘术,十分详尽地写在竹简中一起送来。其中一些不便妖族修炼的地方,还专门用朱墨圈出,细心地写上了替代的术法,一看就是仔细研究过的。
花别塔总管阮鸢一看到这份礼单,便知其难得,因此不敢擅作主张退回,而是直接将其呈给了池倾。
那日,池倾在默默看完那卷几丈长的礼单之后,弯着眼,笑得直不起腰。
“阮大总管,你如今好没分寸,”池倾声音轻飘飘的,调子底下透着极凉的讽意,“就凭这些腌臜,也敢来换我的花?”
那一日,谢家中人几乎是被赶着离开的花别塔。那一幅狼狈的模样,放到修仙界,怕是谁都无法想象,这竟是仙门六家之首出来的人。
可偏偏,池倾瞧不上。
人族向来心高气傲,如此受辱实在难堪,因此谁都没想到,仅仅过去半月,谢家便又派人来了。
而这次来的,竟是谢家名满天下的长公子谢衡玉。
此刻,阮鸢候在前厅,面露纠结地看着眼前玉容清俊的男子,又看了眼他身后随从捧着的玉匣,不发一言。
而一旁谢家其他门客早已等候许久,心中焦急,几番欲言又止,奈何不好表露。
阮鸢虽面上淡然,可越是久等,心中便也急躁起来。
——只不过,她并不是在替谢家着急,而是心疼那玉匣中的东西。
圣主怎么还不来……若再等下去,那东西会不会给放坏了?!
阮鸢看了看宫外当空的艳阳,对谢衡玉道:“公子稍后,我再去通传圣主。”
可没等她动身,宫外人声骚动,在一阵有些慌乱的脚步声中,一只毛色油亮的黑猫自宫门外迅速冲入前殿。
那狸奴被养得滚圆,步子却仍十分轻盈,瞬间如疾电般跃上客座的茶案,踩着几名谢家修士的肩背旋转跳跃,一路打落了好几个需要当面呈给池倾的珍贵宝匣。
最后四足落地,重重踩在了谢衡玉的怀中!
阮鸢脸上强扯着一抹笑,内心崩溃地看着眼前满地狼藉,以及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的谢家子弟,无声嘶吼:圣主!你的猫!你的猫!啊啊啊啊!
“不必惊慌,将东西捡起来,继续等候。”
“这狸奴被我惯坏了,向来无法无天,诸位谅解。”
两道悦耳的声音先后响起,前者温润磁性如泉动玉石,后者清婉动人如风拂山林。
话音落定,周遭果然静了。
前殿众人动作一致地回首望向宫外。
妖域七圣主池倾黑发微卷如瀑,纤眉红唇,正款步而来。
她穿着一身洁白繁复的礼裙,金线银饰勾着纤细的腰肢,精致的贝扣严严实实地紧束到颈部,繁丽宽大的裙摆曳地,极纯却也极繁,有种冲突到惊艳的美感。
在落针可闻的静谧中,池倾缓缓步入殿内。
裙下足铃声暂歇,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谢衡玉臂弯中已经开始踩奶的黑猫身上,难得的温柔。
片刻后,池倾才移开目光,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谢衡玉的脸。
然后瞳孔微怔,整个人都僵了一霎。
——谢家长公子谢衡玉,此刻也在回望她,或许是因为抱着猫,青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起身与池倾作礼,而是从容不迫地向她微微颔首。
于是,随着他的动作,池倾眼睁睁看着谢衡玉那双颜色稍浅的灰眸抬起一霎,又重新低垂。
他如扇般纤长的睫毛遮蔽了眼里的神光,可那微垂的眼尾,秀而薄的眼皮,不笑也含情的桃花眸……俨然、俨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模样。
池倾抬步上前,看似神情淡然,实则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的狂潮。
她强压着喉间泛上的涩意,探手捏住谢衡玉的下巴,动作强硬地……逼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再次看向自己。
真像,她想。
是她的了。
*私设:妖族有七州,女主池倾为戈壁州圣主,主城孤云城,宫殿花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