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行事是这样的。”我扬唇道,“她的关心会让她所关心的人知晓。”我看着二人这般,也能看出她们在阿姐身边很自在。
不过云恕依旧没回话,我怕她心有愁思,于是开口问道:“阿姐的身子很康健,云恕你在担心什么呢?”
就连匡愚听完这句话,也愣住了。二人眼里的思念顺着我的话逐渐飘飞。云恕眨了眨眼道:“属下知道。有您为夫人调养身子,夫人定是康健的。”
“只是……”云恕顿了顿,叹了口气。匡愚道:“只是想起并非所有人都康健,不免有些伤心。”
二人对我有所隐瞒,我伸手握住她们的手腕把脉,亦康健。那这股伤心从何而来?
她们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我叮嘱道:“阿姐身旁的人不多,你二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转身看向张闲:“想清楚了?”
“有些头绪?”张闲犹豫道。
我失笑道:“怎么这样不确定?”
“下官就没觉得自己不关心他们,不是很清楚大人话中含义。”张闲很是坦诚。
我直白道:“我是让你不要对他们隐瞒。”
“这样吗?”张闲这时才面露惊讶,不解道,“可这样不是多了很多人一同担心?”
“你若早让他们知道,你也许早就好了。”我扫了他一眼,“他们比你有手段多了。”
这不禁让我想起林智和她的三位妹妹。其实都是关心,只是隐瞒关心?我不是很理解这样拧巴的感情。
“比下官有手段?”张闲竟然抓住了这个重点,反问道,“能有多少手段?好好活着下官就很放心了。”
匡愚在身旁叹气,云恕看着他也有些无语,开口道:“虽然他们能力不如我们,至少让你活着应是没问题。总比你一个人面对要好,即便是死了,也要让他们送你最后一程,见你最后一面。”
云恕说得很直接,说到后面生气中又饱含哀伤:“不是所有人都能平静地接受挂念的人死亡。”
张闲听着这话,沉思良久后才开口:“我为当时说的那番话道歉,我本意是不想让他们伤心。我只是想平安无事地走完最后一程。这么些年,他们也保护了我很久。”
“我是官员,我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有很多敌人要应对,有很多阴谋要解决,我还要守护百姓,我想要把这些事都做好。事实证明,我做对了。官员的一句话,甚至能改变一个地界的命运。在生命最后一刻,我也要写完官文上的最后一个字。”
“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故意隐瞒,也有很多是无意隐瞒,也有很多是不知不觉中被迫隐瞒。”张闲道,“我不知你的经历如何,可我当时脑中所想就是这样。每个人的感情立场是不一样的,但我今后会试着改变。”
“我并非坐以待毙,我也请过很多大夫诊治,结果也都一样。我不能离开富宁,我也计划好了一切。刀剑无眼,他们也总藏着掖着,我如何不知。”
云恕听完后迅速转身,刹那间我看到她的泪珠落了下来。我心中一颤,云恕到底经历了什么。匡愚也安静极了。
张闲看向我:“下官并未撒谎,是真的认为自己会死。您不来,纵使是商大夫为下官诊治,药材缺乏也不能如何。”
“原来是这样的想法。”匡愚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静止的流水。
“那你问过他们的想法吗?”云恕发问。
“我不用问,我都能知道。”张闲道,“我会断案,理清行为情绪是我的职责范围。你若不信,尽可以问问季大人,她是否知晓你二人想法。”
我突然有些紧张,确实是一目了然,无比清晰。但她二人并未看过来,沉浸在自我情绪中。
“我比你们想的要仔细,我是真心不愿让他们伤心。”张闲道,“关心都是相互的,他们不愿让我担心,我也不愿他们如此。也正是因为我这么想,所以才觉得没必要。不是所有人都会早逝。”
“够了!”云恕含着哭腔吼道,“无论怎么说,你今后都不能再这样做。”
云恕情绪不稳定,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看向匡愚让她带着云恕先行离开。
等她们走后,我看向门外的侍卫道:“都进来吧。”
声音落下,门外的影子瞬间消失,过了好一阵才又出现,他们缓缓地走进屋子,跪在地上听话。
对待他们主仆的拧巴,还是直接命令最为稳妥。
我开口:“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今后务必坦诚相待。你们大人对事务很上心,你们就要多注意其身子康健。你们身处官府,面对的暗箭也不会少,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众人点点头,我看向张闲,张闲也顺势点点头。
“不管从前怎样,往后不要互相隐瞒。”我摇了摇头无奈,感觉自己在劝两个闹别扭的孩子,“无论从前如何想,今后富宁的官场环境定是天翻地覆,你们大人要守护富宁,那你们就要保护好他。这也是侍卫的职责,各司其职。”我又叮嘱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即使是恨,也要直接说。”
“是。”他们应答。
“还有,”我看向张闲,“你想的也不能说是错误,但能想着尝试改变也很好。今后好好养病。”张闲点了点头。
“另外,若七日太过紧迫,也不必担忧,欲速则不达。”我继续道,“你先将富宁的事查清,劫粮一案的调查现状我已传回京城。我会在富宁再待几日处理剩下事情。”
“是。”张闲答道。我拿出符文递给守卫:“按昨日所言进行粘贴。”
张闲看了一眼没在意,跟着我走出了屋子,这才开口:“您说他们会改变吗?”
“?”我顿感诧异,应该是问自己会不会改变才对。
“你会他们就会。”我回道。
“那肯定会的。”张闲很有底气。
他送我出官府,我看向他道:“画像不要忘了,直接送去周益家里。”他点头。
我又道:“牢狱通行令牌,我要问他们一些事。”
拿过令牌,我看到匡愚站在马车旁。“云恕呢?”我问。
“她睡着了。”匡愚扶我上马车,“您不必担心,她只是太过劳累。”
听着车轮滚滚,我还是开口:“要不你去照顾她?她今日情绪很低落。”
“绝不。”匡愚的声音穿过车帘,“您的身旁不能没人。”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有些生硬,顿了顿又道,“现下岱渊在照顾她。”
说到岱渊,我就完全放心了,于是点头道:“现在去关押何万的地方。”
低沉的气息在我身旁散开,今日分明阳光明媚。
“云恕睡着前说了什么?”
马车依旧平稳地前进,匡愚一直没回话,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听到了她的回答:“她道,官员都这样不顾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