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兄长在席间主动遮掩郭女的事,还拦着公孙敬宜不让她说出实话。他是这样,连你也一声不哼,我真不知道,你们这样忍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止瘁见隽方出言诚恳,绝非虚假,于是她也不再隐瞒,而是将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
隽方轻声道:“女公子请细想,今日之事,虽然郭氏祖孙是冲着太夫人与少君侯而来,但她们这样做,得不偿失。我敢断言,自此之后,都中再无正经人家,敢邀郭家女眷赴宴。而郭家遍发柬帖相邀,满朝列侯公卿也无人前去。”
看着隽方笃定的神态,霍止瘁不禁来了兴趣。
她回忆着席上长公主等人的言谈举止,虽是极力避免提及郭女所作所为,但乍看之下,又可以说是并不放在心上。
“她真的得罪了长公主殿下?可我瞧大家见阳信公主发话后,照样有说有笑的。除了敬宜和修成君女儿她们几个不怎么搭理郭女,其他人还是那般客气。”
“你也亲眼瞧见的,临行的时候,阳信公主对着那老……郭太夫人有说有笑的,一点不恼。说长公主生气,我真瞧不出来。”
隽方边听边微微点头,之后便道:
“贵人行事,自有一派风度。这是公主殿下好涵养、其他宾客有包容。但郭女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在眼内、听在耳里。”
“她狂悖无道,形同疯狗。此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长公主面上,这才假装无事罢了。这是向阳信长公主示好,而并非留情面给那郭兆双。”
“相邀的是公主、设宴的是公主、款待宾客的是公主、府邸更是公主之家,与姓郭的何关!女公子,少君侯与我,哪怕心里再有气,都要给公主三分薄面。咱们前去作客,岂能令好心的主家反而下不来台?”
“为了长公主的一番好意,请女公子休要跟郭氏计较。”
说完,隽方深深低头,朝霍止瘁行了一礼。
霍止瘁扶她起来,叹气道:
“你说的是正理。我记住了,你不用担心,日后我只当她们是疯狗,不理也不招惹便是了。”
“请女公子放宽心怀,别被这等人坏了自己兴致、更别恼坏了自己身子才是!”
隽方紧挨着霍止瘁身旁,拉着对方的手,下意识用手心摩挲她的手背,仿佛想用这样的动作来去除少女心口的愤怒。
眼见隽方目光中既着急又担忧,霍止瘁不由得一笑,说:
“我答应你,真的不去理这事啦!”
隽方无声轻吁了口气。这时,一旁的卫思发出含混的声音,拉得长长的:
“呜……呼……呜哭哭……不哭……”
霍止瘁与隽方屏息以待,过得一阵,见卫思不再梦呓,睡得十分香甜后,二人相视一笑。
之后数日,霍止瘁将赴宴之事不再提起,也不去命下人打听动静,只当没这回事便是。
至于与长公主府相互送礼问候、诸邑公主下嫁等各色交际来往,自有卫青命家臣打点妥当。
期间,就算有别的世家贵戚要来求见或是送礼,霍止瘁得卫青和霍去病发话,乐得自在,无须出面,只由府中家臣代为出面收下,回礼致谢。
而在这些礼物当中,霍去病得知东武侯府也遣人来送礼单后,不禁看着卫青,甚是好笑。
“打一巴掌又丢来一颗枣,姓郭的可真会做人!”
卫青看都不看底下用四个大托盘盛放的郭家简牍,只道:
“让人退回去就是了。”
家臣听了,答应一声,正要让苍头将那些竹简捧走。
谁知霍去病却道:“慢着!别拿走啊,收下它。”
众家臣奴仆听得这话都是一愣。霍去病笑道:
“舅舅,反正人家辛苦一趟送过来,不要倒不好,你说是不是?”
卫青瞥了他一眼,并不作声。
家臣们见此,连忙命人将礼单并外头那些礼物一并收入库房中。
待家臣僮仆都已退下后,卫青这才看向霍去病,哼了一声,只道:
“你玩归玩,可别闹得太大。”
霍去病仍旧只是微笑。“我哪有闹,舅舅你也太看轻我了!”
卫青深知他脾性,也不劝阻,只是又叮嘱道:
“郭家送礼的事,千万别跟止瘁说起。不然被她知道,回头又生气了。”
霍去病“嗯”的一声,不置可否。他看了卫青好几眼,又笑道:
“舅舅你怎的这样怕起她来了?”
“我哪有怕她!只是不想整日瞧见你们兄妹吵架罢了!”
于是,卫府收下东武侯府送来的礼物,束之高阁。
东武侯郭洪原本担心女儿在公主邸中得罪了霍家兄妹,所以才赶紧派人送来厚礼。
他起初尚有疑虑,只怕卫霍不收礼物。如此一来,自己必是大大得罪卫家。
谁知卫霍舅甥二话不说便欣然笑纳大礼,还特意派人前来道谢。
郭洪这才终于将不安的心放下,一家人自然又重新过上安乐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