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研发人员坐在电脑前分析数据,支支吾吾了几次,频频给主理人使眼色。
主理人还没开口,钟擎抬了一下胳膊,淡定地说:“培养只是第一步,养分转换为能量还需要时间,剩下的,就耐心等待吧。”
主理人现在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钟博士都这么笃定了,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钟擎轻咳了一声:“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去了,下面的事情,你们看着来吧,有问题再联系。”
主理人送他们出去,钟擎双腿打颤往外走,等出了门,脚一软趴在了宋温峤后背上。
宋温峤抖了一下背,严肃说:“站好了!”
钟擎扶着他的肩膀站直身体,掩着嘴小声说:“怎么办?好像没什么用。”
“这件事情待会儿再说。”宋温峤走前一步,皱眉道,“楼上有动静。”
三人仰头,附耳细听,楼上好像有惨叫声。
宋温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他转头嘱咐秦少淮:“你自己小心,枪带了吗?”
秦少淮点头。
楼道里太黑了,刚从主控室出来,还不太能适应黑暗,宋温峤打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穿过餐厅时不免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但声音很快被二楼的凄厉叫声掩盖过去,宋温峤箭步上楼,刚走上平台,视野开阔后便愣住了。
手电筒、探照灯、手机灯各种灯光照亮了二层,在椭圆形的环形走廊上,常寿坐在一张折叠椅里,麦斯蒂属下几人跪成一片,鬣狗身体抽搐,正痛苦地用手指抓头皮,麦斯蒂和毒蛇已经晕厥了过去,而其余众人正在围观,偶尔有光线掠过他们的脸,表情均是惊恐愕然。
常寿的表情很淡漠,但下手极其不留情,他云淡风轻地对吴量说:“去,把他们的喉咙全部割开。”
杜振华率先挺身而出,或许是考虑到他的年纪与常寿‘相仿’,他好意地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情,但常寿显然不欲与他交谈,杜振华的声音还没落下,麦斯蒂的一名属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朝着杜振华放了一枪,众人始料未及,子弹打偏了几寸,擦着杜振华的肩膀,打中了他身后保镖的胳膊。
局势立刻乱成一团,无数的小鳐兽从墙缝里窜出来,往有人的地方攀爬。
枪声频起,邝天野在连开数枪后,收紧了帽檐抽绳,护住后颈贴墙而站。
邵徽和崔玉豪事不关己缩去了角落,田无酒被萧屿关在了房间里,两人各握住门把一端,相互用力,僵持不下。
常寿喑哑着嗓子说:“吴量,杀了他们。”
吴量小声地问:“他们是指?”
“所有人。”常寿环顾四周,“所有无关紧要的人。”
吴量翻转手里的刀子,跨前一步将麦斯蒂拽起,从身后环住他的脖子,锋利的刀刃架在脖颈上,正欲割下之际,他恍然看见站在走廊对岸的秦少淮,对方不发一语,眼神波澜不惊,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像在观摩一场杀戮,作为一名旁观者。
一种未名的害怕浮现在吴量心头,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种惊慌,就像他喜欢看电视,电视里的演员无论多么生动活泼、活灵活现,即使视线看着他,也始终与他隔着一道屏幕,在那一刻,他发觉自己与秦少淮有一道屏幕的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他慌张地想把刀子藏起来,可长久以来对常寿的顺服让他无所适从,他只好拖着麦斯蒂走到萧屿面前,惶恐地说:“你来杀吧。”
他想把刀子塞进萧屿手心,萧屿转手就扔到了地上,眼神冷得好似一块千年寒冰,“我再重申一次,别他妈把老子当手下,老子办事有自己的规矩,滚!”
田无酒在里面怒吼:“萧屿,你他妈开门!”
萧屿反手拍在门上,把门往里一推,整个人挤进去之后又迅速把门关紧。
“吴量,你在等什么?”常寿的声音幽幽传来。
吴量不敢吭声,他低着头,也不敢去看秦少淮的脸。
宋温峤从远处冲了过来,穿过那些神智不正常的寄生体,径直走到常寿面前,提起他的衣领,朝着他的太阳穴狠狠揍了下去。
常寿身形一扭,避开他的攻击,转而擒住宋温峤的胳膊,同时以肩膀的力量抵住他的胸膛,一记过肩摔将宋温峤砸在地上。
“九千年了,如果你以为你还可以轻易撂倒我,那只能说明你太天真了。”常寿拿起立在栏杆上的登山杖,戳了一下宋温峤的肩膀,“如果不是因为你有用,我不会容忍你到今天。”
宋温峤后背疼得麻木,转手却拽住了登山杖,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再次朝着常寿扑了过去。
常寿本不想与他纠缠,奈何宋温峤被点燃了怒火,拳拳致命般朝他身上招呼,常寿扔掉了手里的登山杖,屏气凝神迎接宋温峤的攻击,空气的流速发生了变化,随着常寿招式变化,气流凝转在他掌心,引发强烈的气压,将宋温峤一掌打飞数十米远,而自始至终常寿只用了一只手。
宋温峤的身体打水漂似的向后倒去,跌撞在走廊的地面上,一路撞飞了好几个人。
秦少淮心头一突,拔步冲向他,手臂突然被人攥住,那人力气之大令他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那叫内力,没什么了不起。”老妇人霍然出现在旁,正小口咬着半个面包,“不过就是力气大一点。”
秦少淮试图甩开她,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你是谁?”
老妇人答非所问地说:“你猜他们谁会赢?我猜无名氏会赢。”
秦少淮蓦地安静了下来,指尖微微发麻,他轻轻地问:“无名氏?”
“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当他唤醒了慕容长天的记忆,就自然而然学会了刀枪棍棒,包括如何运转自己的内力,可宋温峤的身体是一副现代人的身躯,肌肉和骨骼的精度支撑不起那么强大的力量。”老妇人咀嚼着面包,继续说,“不过没关系,他服用了无名氏的血,激活了自己的血脉,已经足以支撑起慕容长天的力量,只要他再把其余的记忆找回来,他将无所不能,重新成为山脉的主宰。”
秦少淮字字清晰地问:“他是无名氏?”
“他是无名氏,也是慕容长天,也是宋温峤。”老妇人抬手指向宋温峤,“看,他快赢了。”
秦少淮扭头的瞬间,湿热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与此同时,宋温峤爆发出前所未有强劲的力量,他抵御住了常寿的掌风,擒住常寿脖子的同时,拳头狠狠敲击在他未愈的脑袋上,“你他妈敢打我!你这个傻逼,许诺就跟放屁一样!立刻把你的鳐兽收回去!”
常寿嘴角露出浓稠鲜血,他笑得喘不过气,说话的时候血沫不止地往外喷,“慕容长天!太好了,等小虎复活,我们全部重新来过!”
天花板滋滋作响,随着几声吧嗒声,灯光倏地亮了起来,邵徽倚在墙角处,仰起脸,感受到热风拂面,他放高音量说:“好像来空调了。”
小鳐兽陆陆续续从人类的身体里攀爬出来,消失在就近的缝隙里。
宋温峤扔开疯疯癫癫的常寿,捡起地上的登山杖,狠敲了一下栏杆,发出的巨响令众人不由噤声,视线齐齐朝他看去。
“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基地是和平的,谁使用暴力,谁将接受相同的对待。”宋温峤掷地有声地说,“如果不想亲眼看见自己的脑浆流出来,就给我安分一点。”
“所以,我受的这一枪就白挨了?”杜振华的保镖孙恺上前一步,皱着眉指了一下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
宋温峤掏出自己的手枪,朝着常寿胳膊上相同的位置开了一枪,“现在,你满意了吗?”
常寿哀嚎一声,就地坐下,任由冷汗与鲜血狂流。
“OK。”孙恺摊手,退回了人群中。
宋温峤环视一周,厉声问:“还有谁要报仇!给我滚出来!”
走廊里太安静了,所有人紧紧咬着牙,把吃痛声吞回了喉咙里。
“现在电已经来了,没有人会有生命安全,大家会顺利度过这场暴风雪,我希望基地里的所有人,在这个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以道德为秩序,维护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尊严。”宋温峤说,“现在,你们可以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治疗或者休息。”
秦少淮双手扶着栏杆,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耳边絮絮的声音逐渐消失,他的脑海有一瞬间的震荡,他看见人潮褪去,宋温峤转身朝他跑来,走到他身边时却突然定住了一般。
秦少淮好笑道:“又耍帅。”
宋温峤走到他面前,摘了手套捧起他的脸,蹙眉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秦少淮眨了一下眼睛,“我没哭啊。”
宋温峤见他情绪正常,松了口气说:“可能是冷风刺激。”他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又问,“刚才那老婆婆过来跟你说了什么?人呢?”
“老婆婆?”秦少淮怔怔地问,“什么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