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山底火烤肉宴,秦少淮日渐憔悴,蔬菜沙拉里多了几只虾,先行者们不辞辛苦,希望他们吃得高兴,一大早去海里捕虾,并且认真剥了壳,放进了蔬菜沙拉里。
秦少淮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盆沙拉,剩下的拨进了宋温峤盘子里,他独自走去露台上吹风,晨时的光线洒在他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圣洁的金光,白色的长袍无垢无暇,他微扬起脸,肌肤在晨光下晶莹透明,身躯像是要消失在红尘里,脆弱不堪一击。
宋温峤望着他削薄的侧影,仿佛又回到了萃血碎骨的那一天,呼吸正在消失,疼痛麻木了他的心。
他看见遥远的海面飘来一页纸,像是一片落叶,摇曳飘落在地。
秦少淮的衣摆下探出铃铃掌心大的脑袋,他嘴里叼着一张纸,他将纸片放下,呜呜两声后身体再次变薄,迎风摇摆,去往海的另一边。
“铃铃?”秦少淮像是预示到了什么,他慌张捡起那张纸,纸面上写:
一切安好,丁陵。
后面还跟着一个铃铛的简笔画。
秦少淮指尖在颤抖,眼泪悬而不落,在他扭头看向宋温峤时,泪水与笑容同时出现在脸上,泪珠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划下一道泪痕。
“温峤,丁陵还活着。”
宋温峤环着手臂倚在墙上,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真好啊,他的阿淮,终于又笑了。
*
秦少淮去向田无酒转达这个消息,宋温峤趴在露台围栏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
他突然很想抽根烟,多年来养成的坏习惯,让他多了一丝人烟气。
“吾王,你不应该帮助他们,你打乱了历史的进程,会引发另一场混乱,也许不是现在。”
“如果在每一段历史里,我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那么只说明,这就是历史本身。”宋温峤无趣地说,“田无酒拿走了我一滴血,我希望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嗯?”老妇人勾出诡异的笑容,“所以,您选中了萧屿。”
宋温峤仰头看天,喃喃自语道:“谁知道呢。”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靠近,秦少淮从后面拥了上来,环住宋温峤坚实的肩膀,“温峤,我们晚点商量一下,我想带杜教授和陆年年走。”
宋温峤算了一下,“这就十一个人了。”
秦少淮小声嘀咕:“常寿可以留下养老。”
宋温峤噗嗤一笑,反手把他抱在怀里,“看会儿风景。”
秦少淮长长舒了口气,连日来的阴霾尽数散尽。
*
海曼把头别开,哀伤地说:“我已经不吃肉了。”
“这是豆腐干,尝尝嘛。”钟擎把包装撕开,塞进他唇齿间。
海曼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然后咬了一小口,咸鲜的滋味在他口腔里漫开。
“好吃吗?”
海曼轻声说:“擎,你现在对我真好。”他弯起眼睛,露出温温柔柔的笑容。
钟擎笑笑没说话,他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可能补偿一下海曼。
“来,再吃块巧克力。”钟擎剥开包装纸喂到他唇边,把从宋温峤那里学来的恋爱技巧,运用得淋漓尽致。
海曼看着他,没有张嘴,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豆腐干,他想珍惜最后的时光,把时间定格在这一秒,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缓慢,他舔了一下嘴唇,确定嘴里的味道消散,然后才张开嘴,把巧克力含进嘴里。
“后天我父亲会出门,我安排好了车辆,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们去海底通道。”海曼把手伸到袖子里,拿出一个金属盒子,表情庄严地递给钟擎。
钟擎眼神地震,不会是求婚戒指吧?他颤巍巍的接过,伸手去拨锁芯。
海曼一把按住他的手,“现在不能打开,等你们离开海底通道,就把这颗炸弹留在通道里,它的威力会将海底通道炸毁,这样可以为你们拖延离开的时间。”
钟擎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掉在地上,靠,原来是个炸弹!
海曼扬起宽大的袖子,将钟擎包裹在双臂中,静静地拥着他,不发出一点声音。
长长久久后,钟擎听见海曼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几乎低到听不见,“如果我是人类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