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鼓鸣,切磋开始,沈北歌摆出剑诀起手式,袭向对手。
祈清和通过水帘幕认真观察沈北歌,此前一路走来,需要动手的时候不多,沈北歌顶着裴家弟子的身份,又怕旁人瞧出端倪,没敢使用沈家武学心法。
小姑娘打得轻松,武学基础非常优秀,力量稍欠,但胜在灵巧出奇,一招一式都敢赌敢搏,祈清和目光微沉,她知道,这是是活人蛊计划长期磨砺地条件反射。
那道桃粉的影子剪水明眸,笑靥嫣然,仿佛一朵生机勃勃,肆意昂扬盛开的花儿。
祈清和漾出一抹不自觉的笑容,手边灵境忽闪忽闪,她打开一看,修真云端亦是如热油遇水似的喧哗沸腾。
【预测今年魁首必在沈无雍与谢桓二人中。】
【去年榜眼是谁?我记得是不是裴家的一位弟子?怎么没人猜他?】
【噢,那位没过多久就重伤不治而亡,燕泽大比一向放得开,生死勿论后果自负。】
【所以沈家还没抓到他们那出逃的小魔头吗哈哈哈哈哈,难怪今年要拿天女衣镇场,这名望地位一落千丈谁能接受。】
……
祈清和淡定阖上讨论如火如荼的灵镜,又瞥见正靠树席地而坐的应知离,叶间洒下一地阳光碎金,在他身上映出明暗交错的影子。
他低头,正专心致志地,拿着一枚针戳刺着一个……毛球?
她生出几分好奇,凑了过去。
察觉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应知离抬眸,回应她的目光,余光却恰好瞥见了祈清和身后水帘里的一幕画面。
水帘幕中正映着沈家主端方高大的坐影,而在沈家主身后,良久立着一个高瘦的黑袍黑发男子,那人抬起眸,金瞳一晃而过,扯出一丝笑意。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应知离恍然觉得,那个人好像透过了水帘,阴沉地看着他。
那人是谁?
祈清和轻柔和缓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拉回应知离略微出神的思绪。
“你在扎什么?”她问道。
应知离手中的毛球是干净的白色,却不成模样,又小又扁,轻轻一捏,就会松散。
他紧张了几分,指尖不自觉微微用了力,于是那一缕毛球,当真慵懒自由地摊散开,彻底没了形状。
……
应知离眨眨眼,茫然地看着手心里自己前功尽弃的努力。
祈清和却看懂了,这不就是毛毡?
她想了想,主动接过应知离手中的白毛与银针。
“我来试试。”
她学着方才他的模样,将这几簇毛揉搓成形,另一手捏住银针末端,仔细认真地将毛戳成一个球形。
不是寻常普通羊毛,祈清和判断不出这白毛品种,只觉得手感还挺顺滑柔软。
与应知离笨手笨脚截然不同,祈清和对此意外得心应手,她心中惊讶原来自己还有这番天赋呢,于是借着戳毛毡的机会,又道。
“燕泽城中有好几家衣料商铺,你可以去购置几枚戳针,那种针上有倒刺口,使用起来更为轻便,也更容易让毛定型。”
应知离眸光亮了几分,笑道:“好,等我做好。”
聊到城中商铺所在位置,祈清和倒想起应知离黑户当惯了,鲜少于城闲逛,被人驱逐更是常事,不禁问道。
“你不善武,从前又以何防身呢?”
祈清和知道,应知离轻功很好,在她之上,亦是气息澄寂,三际圆通,不像毫无修为之人,更遑论他及善窥梦之术,这更不是说学便能学的。
可他从不说自己的来处,也不说有关自己的过往。
一道天光落在他脸侧,应知离视线在祈清和身上,停顿良久,才敛眸回答:“我没有习武天赋,伤不了人,后来受伤多了,便学会了躲与逃。”
祈清和目光怔了怔,蓦地想起初见时,在他腕上,也留着斑驳淤青的痕迹。
于是她陪同他,赶在日落前,去往商铺购置毡针,那织商得知他是毡毛所需,倒是大方拿出一整套一应齐全的针刷剪具,并以低价租借于他。
应知离欣然收下,于这几日神神秘秘忙碌起来,有时门一阖,连祈清和都不知其动静。
察觉到不对劲,却是在十日后了。
应知离失踪。
连归梦药堂,也没再出现他的身影。
辛夷坞,偏僻陋巷中。
两个人绑着一位狼狈的白衣男子,将他关进一间空旷冰冷的地下铁牢,空气里飘着尘与霉,四四方方没有任何通风口,看守得了命令,不许他入睡。
应知离试着挣脱绳索,却动弹不得。
他是在独自去归还织商的毡具的途中,被人以缚妖锁束之。
“噔,噔,噔——”
脚步声由远及近,惊破寂静,应知离凝神静听着,两个人,一高一矮,其中一个脚步声很轻软,像赤足踩在地面上。
在满间黑暗中,一位黑袍黑发高瘦男子与一位乌发黑衣小丫头一同沿着深邃走廊而来,
在那高瘦男子俊冷硬朗的面庞上,应知离见到了一双金色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