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干渴,声音非常哑,说出来的话几乎连不成句。宁礼臣没有答话,蓝可怡沉浸在伤心之中,等到宁游清问到第二遍,她才抽抽搭搭地回答:
“小修他……他的手也伤到了,现在在医院里……”
宁游清记得李修流了非常多的血,那绝不可能是小伤。他奋力仰起头,又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吃痛地“嘶”了几下,道:“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蓝可怡现在眼里只有宁游清,很难顾上其他人。她连忙让宁游清躺下,道:“妈妈……妈妈也不太清楚,等一下我去看看他。宝宝,你要先好好休息……”
宁游清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他张了张嘴,觉得很无力。他像还躺在玻璃渣上,无论如何翻身,都不免有新的玻璃扎进他的身体。
蓝可怡叫来医生,重新检查了一遍宁游清的身体状况。医生也说都是些皮外伤,只需要静养,接下来再做一下CT确保其他重要部位没有问题就好。
医生走后,在宁游清的催促下,蓝可怡才去找李修。
李修来到时候,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用医疗固定带挂着。蓝可怡想起来关心他,李修只是点点头,随即看向病床上的宁游清。
“宝宝受了好重的伤,这个林杉真该被枪毙……”
蓝可怡泫然欲泣,在宁礼臣的怀里哭了起来。
“妈妈……是李修救我。”
宁游清躺在床上,哑着嗓子道,提醒这对父母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是呀……可你伤得这样重!”
蓝可怡捧着脸,埋怨一般道。
“可怡!别这么说。”宁礼臣站在她旁边,仍旧拍她的肩膀,察觉出蓝可怡话里的不体面,开口制止道。
宁游清深深地吐了口气。他看到李修伤的是右手,离高考还有3个月,不知道他能不能养好?
而蓝可怡宁礼臣的反应也让宁游清觉得心寒——或者是一种荒谬,就算李修只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能这么对他吧?
更可悲的是,宁游清身处其中,他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修……你的手怎么样?”宁游清只能艰难地转过头去,代表其他人转达微不足道的关心。
“没事,要喝水吗?”
李修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他还看得出宁游清非常口渴,已经到了说不清话的地步,于是侧过身用他那只好手拿起床头的水杯。
蓝可怡如梦方醒,立刻走到宁游清床边,接过李修的手,过来喂宁游清喝水。
宁游清虽然伤得不重,但也不好挪动,他喝完了水,对蓝可怡说:“妈妈,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和李修说。”
蓝可怡不愿意走,想在病房里守着,宁游清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走了。
等到病房里只剩俩人,宁游清更急切地问:“你是不是伤得很重?我看你流了很多血。”
李修答非所问:“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宁游清:“……”
他闭了一下眼睛,林杉被抓之前扭曲的脸映在眼中,他道:“我也以为我差点要死了,要是你没来的话……如果我早点提醒你,你就不会受伤了。”
林杉提着刀,宁游清当时心跳声都快盖住自己的呼吸声,他想快一点喊出声,但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不听使唤。
听到李修痛哼的声音,那一刻宁游清浑身的血都像在倒流——如果李修受了致命伤该怎么办?如果李修死了该怎么办?
“……我当时在想,如果你死了该怎么办?”
宁游清听到李修说道,这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
宁游清发出了一声没有什么意义的叹息。
这好像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毫无理由的、直白地在乎他的生死。
宁礼臣和蓝可怡对宁游清的关爱都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而宁游清深知脱去这个身份,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牵挂的理由了。
李修是因为什么呢?
宁游清想不到任何理由,他完全无法接受那个答案。
“我也在想——如果你死了该怎么办?”
这也是宁游清的心里话。
他听见李修轻轻笑了一下,宁游清抬头望去,终于和李修对上眼。
他发现李修的眼眶红红的,又深又重地看着他,这种眼神让宁游清几乎无法承受,也根本不敢去追溯他的内心。
他真的怕宁游清死。
宁游清觉得他的视线滚烫,他像一块肉般,避无可避地在这滚烫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