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程没说一句话,神情却乱得不行。
时停站在原地抱着猫,披着沈泽然的外套,歪头笑笑转身回了病房。
没过多久,给他输液的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了,她弹着输液管里的空气,笑着和时停搭话:“你的配偶对你还真是好,每天都来守着你。”
“我的配偶?”时停有些诧异地扬眉,然后摇摇头:“我没有配偶。”
护士小姐低头暗笑不语,只是轻柔拉过他的手,找着好下针的血管。
“你这病还是老样子,这液一天天输下去,手上都没个下针的地方了。”
细细的输液针刺破血管倒流回血,护士小姐解开橡皮绳,药水进入血液的时候,病房门也被推开。
沈泽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甚至记住了刚才时停的埋怨,手里抱着一束花走进来,他和打完针的护士碰面,礼貌地点点头给她和推车让开路,之后才走到时停身边来。
时停的温柔目光在看见沈泽然手上的菊花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根本不在意时停目光的转变,把菊花递给他,见时停没接又若无其事地把花摆在床头,自己坐在边上的椅子上,笑着开口:“身体怎么样,没冷到吧?”
“暂时死不了。”
时停瞥了一眼床头的白菊,勾起唇冷笑:“你看起来盼着我死?”
“这你可误会我了。”沈泽然伸手,很是亲昵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那天晚上你一走了之,现在又为了猫不管不顾,我可是很担心你,怕没人给你收尸送花,我还特意为你买了骨灰盒。”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时停接过,没生气,只是随手把那盒子丢在床头道:“我早晚会死,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时停伸手抚上沈泽然的脸,顺着他的脸往上滑,碰到他的眼镜,于是就把眼镜给取了下来。
“沈泽然,你的眼睛真好看,我想送你一个礼物。”时停描摹着他眉眼的弧度,沈泽然没阻止他,只是抓着他的手垂眼,眼中雾蒙蒙一片,看不清事物。
全世界都是模糊的,只有手里抓住的这只手是清晰的。
他看不清东西,连时停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没有眼镜你看得清东西吗?”时停略一用力就把手从他的禁锢中脱离出来,沈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着他的方向闭口不言,伸手在病床上摸索着自己的眼镜。
时停主动递给了他,然后就着他的手,慢慢为他重新戴上。
“看清了吗,可是戴上眼镜,真的能看清吗?”时停收回手,拉开和他的距离躺了下去,眼眶微微红了。
“你为什么盼着我死啊,沈特助?”他委屈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菊花,最后把委屈的眼神投回沈泽然身上,对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演。
“没劲。”时停撇嘴,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准备开始看剧,沈泽然坐在边上一动不动,很久之后才开了口:“你知道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时停偷偷抬眼看他,满意地见他面色有些发白,收回偷瞄的视线之后,时停开始装无辜:“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时停。”
沈泽然一向带笑的嘴角终于压下去了,他拿过被时停丢在桌上的骨灰盒,弯起指节敲了敲,发出清脆响声。
“这个盒子很贵,纳米材料加了一种贵金属做成的,水泡不坏火烧不烂,保证百年之后都十分清净。”
他把盒子放在时停手里,声音森寒:“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时停把玩着盒子,只是笑,笑得眯起了眼,阳光洒在他身上,盒子的棱角处反射出刺目的光,闪了沈泽然的眼睛,让他有片刻恍惚。
“我从最开始见你就说过了啊。”时停总算停下摆弄盒子的动作,歪头看他,“我说,你和我在花园里说了会儿话。”
“我记起来,我当年嫁给卓年的时候,你也来了,还带着我去花园里说了会儿话。”
记忆里青年跌跌撞撞奔来,虽然畏惧却还是说出这句话,这一幕和过往种种重叠在一起,直到定格于现在。
定格在此时时停的笑容之上。
沈泽然猛地站起,甚至带翻了他坐着的椅子,他把椅子捡起,神情有些乱,他看了一眼床上的青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会查清楚。”
说着,他又加了一句:“在7月3号之前。”
时停无所谓地耸肩,只是说:“下次来看我,给我带几个氢气球来,这地方一片白,难看死了。”
沈泽然没回答他,摔门离开了。
时停坐起来,看着被砸上的大门,轻轻笑了。
查吧。
查了你就会知道,你对不起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