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奉君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依旧是一日之后了。对于这个结果京城凡是有点眼力见的人物,似乎都对于这个结果不感到任何意外。倒是苦了坊间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他们一直将沈奉君当成未来的君主,都盼望着等待明主登基,安百姓所安,达百姓所愿。
如今,看来倒像是痴梦一场。
储君身亡,北襄为敌,内忧外患之下,京城人人自危。
彼时,早朝尚未结束。
殿内可以说是各执己见,有人认为应该先平外患后定内,有人则反之。争吵之下无非就是皇位,沈消、还是沈姜次。
一个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将军,一个是东濮臭名昭著的皇子,好像答案很明显。
今日早朝本是一帆风顺的存在,可是偏偏有人不长眼硬生生地撞上沈钧的逆鳞 ,这样背道而驰的人自然是死路一条。
即便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理了那些支持沈姜次的人,可沈钧也没讨到多少好处,林相始终是一言不发,一场早朝下来沈钧的脸色黑得不像样子。
林相是两朝元老,虽然被皇帝或多或少的架空或者瓜分权力,但是名望什么的毕竟摆在那里,算起来也是沈钧在某些方面的长辈。
在林相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处,沈钧自然把矛盾归结在沈姜次身上,刚下朝,就问:“沈姜次,他人在哪?”
“沈公子,应该在府邸,永安王王府一直对外称养病,闭门不出。”
“养病?闭门不出?还能有人为他说话,恐怕私底下也没少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沈钧的眼底附上一层暗色的狡猾,顿了顿,又道:“听说太子逝世的消息,给沈渃送去了?”
“沈妃娘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加上太子英年早逝,我们还不曾将消息传递。”
沈钧笑了笑:“沈妃娘娘,她,也算是本宫的故人,既然是故人怎么能瞒着你呢!不如就让沈姜次去吧!正好叙叙旧。”
“属下明白。”
然而此时惦记上沈姜次的人,可不止一处,当然还有今日早朝上一言不发的林相,多年的老狐狸了,表面上的一言不发实则他的心早已经偏向沈姜次。
下了早朝匆匆而来,却被人拦在了永安王拦在了府外。
“林相,请回吧!我们家殿下不见人。”
林相已经迈入了知命之年,两鬓却尽是花白,身子还算是硬朗。被沈姜次拒之门外他似乎早有准备,可是目前情况紧急,他也只能搏一搏。“麻烦你再通报一声,本相要见永安王殿下。”
等了半刻钟,结果还是一样的。
“不见!”
林相只得乘兴而来,乘兴而终。
“相爷,我们可还是要继续等下去。”
林相摆了摆手,“不用了,回府。”
即便是心中不甘,但、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沈姜次的态度已经算是说明了一切,他无心朝政。林相抬头望着这天空格外昏暗,这京城、这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仰天长叹,“先帝终究是老臣对不起您呀,您都走十几年了,老臣苟活于世,竟然还救不了这东濮的天下,老臣惭愧,惭愧呀!”
就在马车即将驶离永安王府门前,那人也是毫无顾忌地上前。
“小人斗胆求见林相。”
帷裳缓缓掀开,林相望着他有些眼熟,其实那一刻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小人是世子殿下身边的满辛,我们家殿下有请。”
不见的话语被卡在喉咙中,林相还未说出口,周围沈消的人早已经将他团团围住,林相无奈间最后看了一眼写着永安王府四个大字的匾额,“走吧。”
在自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传入沈姜次的耳中自然是快的。
沈姜次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口渐渐愈合,唯独手腕还是一言难尽。他此刻正披着白色毛茸茸狐皮大氅悠闲自在地倚靠在罗汉床上,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他就像是白雪中的点点红梅,坚韧迎风发同时不断散发了着自身的绝代风华,闲来无事之间翻着竹简一举一动都尽显王者之气。
褚临站在不远处添弄着炭火,“主子,你怎么不着急,这沈消都找上门了。”
沈姜次抬眸看着他,“怎么,你有意见?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褚临低着头:“我只是感觉京城的局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我们要再继续下去等沈消登基,我们的岂不是更加被动。”
沈姜次放下竹简,朝他招手。“你过来。”
“哦。”
沈姜次看着靠近的褚临半蹲在自己面前,一时间竟然起了玩兴,弹了弹他的额头。“褚临,你是不是傻?”
玩兴之间的笑意让褚临一怔,主仆之间露出难得的笑意。看着难得开心的沈姜次,褚临只觉得恍若隔世。“主子,你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沈姜次的笑容戛然而止,是呀!自从来到京城,逢场做戏,左右逢源,他都快要忘了自己也是本性,他也曾经是那个顽皮逃课的孩子。一笑过后呢!不是还要继续这种生活吗?沈姜次侧过脸,脸上依旧是一本正经,话里话外谈论的仍是那些朝堂之事。“沈消登基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坏处,或许相比一事无成的沈炎之,他更适合东濮,至于林相他会答应的,沈消的才华,无论是御敌之策还是为君之策都会比我好,他很好。林相会被说服的,这天下不是我的,我也不会感兴趣的。”
看着沈姜次这样妄自菲薄,就像是在他面前说沈消很好,他不好。褚临不忍:“主子、”
“好了。”沈姜次就是这样一个人,被无数次抛弃、不被选择之后,让自己变得强大的同时那些藏匿在骨子里,伴随着成长而来的自卑、不肯定从来都没有减少。不是不在乎别人的那些言论,不是一言而过,只是他藏匿得更加完美,才让人在外表察觉不到。
褚临不想看着他继续这个样子,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主子既然愿意沈消成为皇帝,那么又为什么要答应谢砚,辅佐他一统天下。”
沈姜次一时间也给不了自己这个答案。
忽然间,他似乎彻底明白了谢砚那种束缚感他为什么要这么恨自己,这也是答案。扪心自问,他真的希望沈消登上这皇位吗?东濮于他而言重要?还是谢砚较为重要?
沈姜次,你明不明白你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