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
沈姜次喃喃自语,他们要比他想得还要快,骏马飞奔而来的声音一点点传入他的耳朵,每一秒都是刻不容缓的存在。他当即吩咐道:“快走!”
“是。”
马车的速度加快,赶路之间马车内部也开始变得极为颠簸,就像是随时都能侧翻的存在,又是一阵颠簸之后,沈姜次抱紧了怀中那人,谢砚则是顺势搂上他的腰,因为在此刻他们都很清楚也许此次分离,等他们再见的时候就真的可能是物是人非。
沈姜次没想到谢砚会这般,想睁开他搂着他腰间的那一双枕臂,可是当手指碰上他的指尖,感受着他的脸颊、身体贴在自己后背的那种温暖他却迟迟不敢下手。原来爱意真的会让人变得优柔寡断。可是犹豫之间外面的追逐声仍不曾断绝,甚至在一度有更贴近的样子,一切都在刻不容缓,沈姜次长舒一口气,始终是强制松开他的手。“阿砚……”
他的语气夹杂着无奈,谢砚的心又好到哪里去,明明属于他们之间的美好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分别来得就是这么突然,他松开他手只有片刻,他就再一次搂上他的腰身,再一次将头部埋在他的温暖之中。他侧过头:“小乖,最后一次了。”
沈姜次听着他的话,却怎么也无法说出下一句话,最后一次了……他没办法做这种承诺 。
有时,无声就是最大的答案。谢砚猛地松开他,脸上的那股子难舍难分被坚决替代:“你走吧,走吧。”
沈姜次看着他这副模样,本就有些担心的心情在此刻再一次达到顶峰,他的指尖拂过他的脸颊,他却是侧过头不再看他,“阿砚,抱歉有些事情必须要我去处理,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肩上的责任,我明白的。这次离京你能出现,能陪我走这一段路程,虽然很短,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小乖,我真的很高兴。”
沈姜次的思绪随着他这一句再起波澜,“不是你的人救我出的大牢?你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谢砚以为是他顺利脱身后来寻的他。
沈姜次呆在原地,是呀!是他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就连理智都不是很清楚了,怎么可能是阿砚的人,阿砚不知。那这场算计中的获胜者到底是谁,还是说他在某些地方忽视了一些细节,看来这京城是必须要回了。沈姜次的思绪渐渐被拉回,他安抚着谢砚的情绪。“阿砚,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会去找你的。”
谢砚拉住他的衣衫,“那以前的呢?还作数吗?”
沈姜次来不及做过多的想法,其实他的行为早已经说清一切,那些身处在黑暗泥泞阴影之下的不确定,早已经在他下意识之间变成了深刻而又具象的答案。“作数的,一直都是作数的。”
马车越来越颠簸,一众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厮杀声就能响彻这个寒风呼啸而过的荒凉山间,再这样下去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作不复存在的云烟,再这样下去谁都无法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他们不过是急迫而来。
“少主,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沈姜次长吸一口气,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视线,背影决绝而又坚毅,其中包含了多少无奈不言而喻。“记住你们的任务一直走,到达指定的地点然后安安全全地护送他回朝,否则……”
“少主放心。”
马车仍在继续行驶,沈姜次可以说是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惯性使然他一整个算是跌落在地上,任何身体在地上些许翻滚,沾染了泥土,嘴角涌现熟悉的血腥味,沈姜次顺势用剑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很狼狈的样子。回望着不断远去的马车,沈姜次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他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乳白色的瓷瓶,一颗黑色的药丸顺势滑落在他的掌心,这是他该怎么准备的最后一条路。
年少的他,夜北,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允许,他以这样的姿态没尊严,不成器的甘愿堕落在哪怕是人生最后一场战役中。
沈姜次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热血沸腾的同时一众身影渐渐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逸之纵马而来,正好看到沈姜次坐在地上不顾尘土,不顾姿态,将一切置之脑后。不管不顾地处理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白色的布条被他一点点缠绕在手臂上,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可是靠近之间却能闻到点点血腥,江逸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一刻仿佛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沈姜次再一次回来了。
以前他总是讨厌他们年少时在夜北生活的样子,总觉得血腥杀戮不应该伴随着他们的年少。如今时过境迁,他倒是越来越怀念当初的样子。起码那个时候他们年少,没有如今这么多逼不得已,没有如今这样左右逢源,在权力旋涡中一点点丧失最后属于他的东西,而他们的结果也无外乎被同化,去争斗。好像在这场博弈中唯一没有变的,保持着当年状态的人就是沈姜次,江逸之总觉得他无时无刻不能在他身上看到那时年少的影子。
江逸之缓缓下马,一步步向他走去。那一刻没有什么所谓的江公子,也没有永安王有的只是以师兄弟见面的他们。
他一时间失了神,再次抬眸的时候只感觉有一阵抵触感直直地对上自己的胸膛,而执剑的正是沈姜次。江逸之先是一愣,随机又担心起他手腕的伤势 ,察觉到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一下子明白了。他服下了丹药,那是夜北对他们价值的最后一丝榨干,服下那枚丹药背水一战,战斗力提升伤感渐渐消失的同时,他的生命就像是正在燃烧了蜡烛一点点消耗殆尽……
江逸之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枚丹药,却始终没有勇气放下一切品味它的苦楚,他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他还有事情未做完,其实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死亡。身为夜北的少主,无论是责任还是其他,他都应该真正地做到一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而他却没有因为他贪生,因为他懦弱,因为他不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即便是这些责任压得他几乎疯狂……他把别人的性命挡在自己面前替自己铺路,活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
“请师兄赐教。”
江逸之望着他为了谢砚视死如归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不知是为谢砚而庆幸,还是在为自己的作为而嘲笑,答案只有他自己清楚。
江逸之握上剑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剑锋最终还是对上了和自己最亲的人。
他一字一句:“请师弟赐教。”
两人不愧是师出同门,在剑术的造诣可以算是相差无几,真正拔剑相对一时间难以分出高下,剑锋碰撞带来的尖锐而刺骨的响声取代风声响彻在山谷,当然随之纠缠在他们之间的还有过往的恩怨。
又是一番纠缠,沈姜磁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并没有付出自己全部的实力,而这恰恰不是他的目的,随着一剑起落,两个人再一次纠缠在一起,两柄长剑就像是两匹野兽在昏暗的天气中扭打在一起。
沈姜次见状,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论是在剑术还是在其他方面都是一样的差劲,难道师兄就不知道所谓的进步两个字怎样写?无用这两个字师兄一定是用惯了的。”
“你!”江逸之藏匿在心底的怒气正要大涨,意识到身后还跟着的人。瞬间就明白了沈姜次这样做的目的,他不想让自己为难,于是他选择顺着他的话逢场作戏。“这么多年,你又要长进到何种地步,还不是在这京城之中任人拿捏,既然是都这样又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可笑至极。”
沈姜次笑了笑:“我与师兄那可不一样,我肩上背负的责任是师兄所无法理解的地步,我可不像师兄那般悠闲,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落成这边奉劝师兄一句,那些不重要的人事,师兄还是不要过分相信,过分执念。记得你内心真正想做什么,不要让自己沦为这场博弈之中的囚徒。”
“囚徒?那自然是不会。”江逸之笑着回答他的问题,厮杀中将两人分离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江逸之正欲有下一步动作就感觉到胸口一阵沉闷,原本清醒的神志到了如今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猩红渐渐漫上他的双眼。
此时沈姜次也好不到哪去,丹药所带来的副作用就像是一把利剑在他的身体中横冲直撞。垂眸查探之间,他握着剑的右手捆绑着伤口布条渐渐散落,漏出的已经结疤的手腕,沉重感越来越强悍,他怕是真的到了那种所谓的强弩之末,可是他还不能倒下他答应过的事情还未做到,而江逸之身后还不知多少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战斗还在继续,伪装还在继续。
沈姜次强撑着身体:“师兄,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季秋的死远远比你想象的简单,你猜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件事……”事情有轻重缓急,他必须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这句话他自然是有依据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了。他在心底相信江逸之有着正确的判断,然而他却忘了说者无意,听者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