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尧左肩上本就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因左手握着插入崖壁的弯刀,扯动了肩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血流如注。
他抬眸对上小姑娘焦急的眼眸,倒是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尤其是这神情还是因为他。
只是帝尧刚伸出右手与小姑娘的手相碰,之前那名身穿异族服饰的英厉女子已经出现阿愿身后,细长美艳的眉眼冷冷俯视着阿愿,手中长刺对准了阿愿的后心,怨恨中又带着快意道:“迦卓尔,平白让你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去死了!”
帝尧瞳孔一缩。
这位大周太子面对敌军围攻、生死险境,都没有失态过,唯独这一刻。
他脑中一片空白,想都没想,用力拉住阿愿的手……
夜幕悬崖,万丈云海,帝尧如获珍宝般抱着小姑娘从笼罩云雾的悬崖坠落……
“阿愚。”
他在小姑娘耳畔低低念了一声。
下一刹,云海犹如一只凶兽吞噬掉两人身影,于夜色中消弭无踪。
……
与此同时,蛮地,断生谷。
一支被蛮族逼至绝境的大周军队正在拼死血战,谷中遍是横尸、血流成河……
浑身浴血的顾偿冷着脸拔出了肩头的长箭,随意将箭矢扔在地上,再次握紧长剑,如冷玉般眸子此刻染满了杀意,盯着源源不断围攻上来的蛮族将士。
蓦地,有雪花从自苍穹飘落,落在顾偿持剑的指尖上,恍惚中他顺着剑锋看去,一袭青绿罗裙的小姑娘就那么俏笑着站在尸山血海中。
她在和他招手,笑弯了一双琉璃眸。
顾偿突然猛地心头一痛,眼角溢出血泪!
“阿愚……”
他心如刀绞地轻念道。
远处,被众蛮族将领簇拥的护骨烈骑在马上,神色不虞地看着血海杀戮都折不断傲骨的顾偿,“真是命硬。”
护骨烈微微拧眉,他熟知中原文化,却大多只在表面,如今看着顾偿,突然理解了中原人非常信仰的一个字——命。
这个人的命非常硬,好像怎么都杀不死一样。
想着,护骨烈亲自拔出马背上挂的重弓和金箭,将弓拉至满弦,瞄准不知因何愣神僵住的顾偿,嗖的一声携卷着万钧之力的金箭离弦!
“顾生羽,快躲开!”
是谢青山声嘶力竭的喊声。
可顾偿就像被什么魇住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金箭直奔顾偿的心口而来,意料中的长箭贯穿胸膛并没有发生,顾偿倒在地上,淬出了一口血,半撑起身子拔出了胸口被护心镜挡下的箭矢。
谢青山此刻也来到顾偿身侧,揪起顾偿的衣领,上手就打了人一巴掌,怒吼道:“清醒了没有?战场之上你怎么敢愣神?你忘了阿愿在等你回去吗?!!”
从军久的老将都知道,血海厮杀会让人麻木,连对疲倦和痛苦都会渐渐麻木,然后某一刹人就会陷入到一种无知无觉的茫然状态,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思绪既混乱又无比放松,连敌人的刀架在脖子上都反应不过来。
“阿愿……”
顾偿干裂的嘴唇念出这两字,眼睛逐渐再度聚起神,他以剑撑地,站起身子,遥望向护骨烈。
另一边,护骨烈正目光冷凝地听着下属慌乱的禀报。
“王上,崇安城那边传来消息,未能抓住迦卓尔,她与大周太子坠入了两渡河中,那悬崖极高,两渡河河水湍急,两人恐怕……”
马蹄乱踏,护骨烈调转马头,勒紧缰绳对众蛮族将领命令道:“继续围剿,本王要见到顾偿的人头,驾——”
话未说完,骏马已飞驰出去,直奔山谷出口,那是崇安城的方向。
同一时间的崇安城中,登临远与一众崇安将士掩护百姓从密道撤退,他那柄往日用来装逼的浮尘,如今每每一轻挥都能扫倒一片蛮族。
破落院中,小道童还差一脚就要迈进密道,回头瞅见正站在院中看天发呆的登临远,急道:“老登,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走。”
登临远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后迈步朝密道走去,“杀星不坠,凤凰涅槃,损的终究是她的气运和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