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危险,你尚不能自保。”
她忍不住又揪着他衣襟,“你说过不拘着我的,我想去哪里都可以,你说过我是自由的。”她控诉地看着他,冼灼弯唇道:“我是说过随你去哪,但没说过去哪都带着你。”
无知的小妖怎么会人类的文字游戏呢,她还没明白学习的好处。
他把衣襟从她手里扯出来,临了拍拍她的头,“好了,抓紧学习吧。”
小树妖还没有学会诡辩的能力。
这天晚上,小石榴赌气地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抄书,冼灼喊她好几声进屋愣是装听不见。
老梧桐:“没想到石榴儿是个好学的孩子。”
仙葵:“我也没想到。”
最博学的凌霄花晃动它的花脑袋,“学而知,问而晓,此后方可开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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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阳,五国中位列东南。昶阳多烟雨,最是温柔乡,最是销金窟,男儿搭弓射天狼,娥眉高鬟逗鸳鸯,五陵年少好时光,笑那个春光不尽早,笑那个风光无限好。
昶阳繁盛,天下共见。
但那是曾经,舞谢歌台,余霞成绮的昶阳。而不是这个、罩着一层虚假的皮,竭力地演出盛世旖旎,背里却大厦将倾的昶阳。
冼灼他们很低调地进入昶阳皇城,甫一进城,天街小巷的软红香土、红飞翠舞就惊讶了他。
“昶阳皇城,名不虚传。”
纳兰妍带着幕篱,透过网帘与珠翠看着满眼的纸醉金迷,她冷笑道:“不过是虚有其表的金玉壳子,真正的昶阳皇都,比这个要繁荣得多。”
“要直接进皇宫吗?不进去,我不知道对面是什么。”
纳兰妍拿不定主意,“我怕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冼灼了然,他轻松道:“你想个法子让我合理进去,你在外面接应就好。”
“这个不难。我师父是国师,可以借他的身份进去。只不过……”她犹豫片刻,“国师与国君之间有些龃龉,你可能会受到些偏见。”这是昶阳国事,她本不该说的,但她听过冼灼的为人,猜他不会从中干涉。
果然,冼灼没有问她因何龃龉,他定下计划,“那就由我进皇宫,你在外面随机应变。”
说实话,纳兰妍对冼灼不是很相信,不是怀疑掌教亲传的实力,而是那妖邪实在过于诡异。她本来是想请溯晖真人亲自出手的,她曾听师父说过,天之下,唯溯晖者。
溯晖真人那般强大,他的弟子未必有他一半,她怕就怕万一把溯晖真人的徒弟也搭上了,昶阳就真的赔不起。
她面色虽看不出太多东西,冼灼还是能猜到一二。这些年来出门为师尊做事,也不乏被人质疑。他没放在心上,安慰纳兰妍道:“不必太在意,若我不行,师尊自会赶来。”
是呀,他是溯晖真人的得意弟子,给妖邪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伤了真人的徒弟。
“听冼灼师兄的,如有计划,我可随时听从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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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灼进入皇宫很顺利,卷轴里写昶阳国家被迷惑,与国师的关系愈发僵硬。现在看来,国师还没有被彻底架空。
昶阳皇宫自是奢华不可言,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五步一阁,十步一楼,层台累榭,丹楹刻桷。
内侍领他进了一座院落,他一进门,就看见了两个相对而坐的男子。
他们一人穿蓝色锦衣,一人着白色袈裟,桌上摆了两盏茶。皆面相卓绝,不似凡人。
冼灼认得他们,一人是法宗宗主首徒,夙不悔;一人是娑罗行宫的伽蓝执法,澄心。以前游历是有缘相识,算来,已有好几年未见。
夙不悔也瞧见他了,先是眉头微拧,然后豁然大笑:“这不是小冼灼吗?这么多年未见,你这么大了?我记得那时候你才到我肩膀。”冼灼郝然。他们相识之初,彼时他还年少,是个半大的少年。
白衣僧人拈起掉落桌上的一片洁白花瓣,淡然一笑,“时事诸变,人诸变。昨天你看他只到你肩膀,今天见他与你齐高,明天或许便高你一截。一时一变,是以称三世诸佛。”他面目清雅脱俗,头无戒疤,谈吐怡然,说着打趣的话偏偏让人觉得或有一分真相。
夙不悔笑骂:“滚,我不可能比他矮。”说着,施了一杯新茶。
“不悔师兄,澄心大师。”冼灼坐下与他们同饮,“你们也是为昶阳皇室而来?”
说到这个,夙不悔有些烦躁,“是啊,国事的弟子找到我,我师尊有伤在身,只能我来了。听国事二弟子口述,皇宫里的东西不见是妖,应是诡异。”
澄心:“我也是应约而来,只怕此行,我帮不上什么忙。”
果然,国事应是把座下弟子送出去,让他们秘密求助。
夙不悔:“我和他早几个月前就来了,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那是什么东西。因为是托国师的缘由进来,昶阳国君不大待见我们。”
“你们有面圣?”
“见过,昶阳国君果如国师弟子所说,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澄心适时道:“此邪祟不在我之道,或许,与道长有缘。”佛家说话向来神神叨叨,其意只表三,其他均靠悟。
夙不悔挑眉,“你别看和尚这样,有些话他说的是真的准。说不定此行的突破口就在你啊小冼灼。我先问你,你了解皇室吗?”
“约莫知道。虽五大国政见不同,制度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为国君者,不可入修道。凡人的帝王只能是凡人,不可逾越。昶阳皇族中如今修炼者唯公主纳兰妍一人,拜师国师星衡。国师座下三弟子,公主行三。国君年轻,膝下只有一个皇子,昶阳皇室一脉,子嗣不算丰足。”
他低眉与杯中倒影对视,影中人俊目沉沉:“一个被蛊惑的人,心中必有所求,所求为欲,所欲成痴。你们觉得,国君所求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