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诚不再说话,似乎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费一丁点脑子。穆夏明白,黄诚的不作为是故意给杨建伟留机会,在警方查出真相之前,先把他们几个一个个弄死。
不能再指望黄诚了,穆夏下定决心,必须在杨建伟再次动手之前把他送进监狱。
雪原荒凉,景色实在算不上好。曹毓秀带着沈麒生找到了村口的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枝干静默地伸展着。
“就在这儿吧。”她指了指树底下,从穆夏手里拿过铁锹,开始掘土。
冬天的土早已冻得死硬,杀死许翎的人之所以把他埋在林子里,就是因为那里有落叶加上表面一层腐殖层,土壤比较松软。
铁锹铲不进土里,只在土层表面留下几条不明显的浅痕。曹毓秀脱了力,松开铁锹,跪坐在地上抽泣。
穆夏视线扫过一周,见不远处一户人门前堆着沙子和砖头石块,是用来修房子的,但因为天气不好暂时停工,运来的材料就这么摆在修了一半的房子前。
他拉着沈麒生过去,用小推车装了一车的材料,倒在树底下。沈麒生用砖头和石块垒起一个长方形坑,把许翎放了进去。曹毓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和穆夏一起捧起沙子洒在许翎身上。
直到他被完全覆盖住,几个人去捡了些小石块铺满沙堆的表层,沈麒生又去拉了几车雪来。
一座雪白的坟茔靠树而立,曹毓秀找来一截烧得半碳化的木柴在红砖上写了“许翎之墓”,竖在墓前。
这都是徒劳,穆夏知道,也许不久之后,许翎就会从这座坟墓中爬出,成为协助演员中的一个。也许会和曹毓秀再相见,到那个时候,许翎早已被灌输了角色的意识。
阴阳两隔,相逢不识。
做这件事,宽慰的是活着的人。
黄诚好整以暇地目睹了整个过程,最后对着白色的墓嗤笑:“死都死了,做这些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曹毓秀扭头怒视着他,“但至少有人给他建坟立碑,有人记得他。你死了,没人记得你,没人祭奠你。你只会像一条蛆虫,在阴沟里腐烂!”
黄诚常挂在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容消失了,黑色的眼珠盯着曹毓秀,一动不动。
穆夏默默走到曹毓秀身前,挡住了黄诚的目光。即使现在黄诚暴怒而起,要杀死曹毓秀,穆夏也毫不意外,并做好了准备。
反正现在黄诚对他们而言,几乎已经失去作用。
但黄诚只是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如果有人过去推他一把,他一定会直挺挺地倒下去。
穆夏几乎就要上前试一试了,黄诚的眼珠却又转了转,笑意回到脸上:“希望你能尽快找出阿莱,那十万块钱,活着才能拿到呐。”
黄诚走远了,曹毓秀的声音变得和此时的风一样冷,混在不知何时飘洒下来的雪粒子中,扑在穆夏身上。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找到杨建伟犯罪的证据,把他送进监狱?”
曹毓秀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雪粒滚落:“不能杀了他吗?”
穆夏一愣。
“他该死,不是吗?”曹毓秀像是在问穆夏,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确实该死,”穆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如果你这样做了,进监狱的就会是你,你就再也无法离开。”
这个年代,杀人多半是会判死刑的。即使不是,被关进监狱之后,还能算完成拍摄任务吗?正是基于这个顾虑,在法律秩序正常运行的世界,穆夏就尽量不去触碰法律红线。
“我不在乎,”曹毓秀冷笑一声,垂下眼睛,声音低得被风吹散,“你真的不是阿莱吗?”
穆夏没有听清:“什么?”
她抬起眼睛与穆夏对视,像是从身体里生发出一股勇气,用清晰有力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是阿莱吗?”
穆夏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太过突然,但竟也在意料之中。
“你设计抓王勐的那天晚上,我只听见了警笛声,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出现在预定地点。昨天我们也是分开行动,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工厂。你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只是基于似乎逻辑通顺的猜测,就笃定杨建伟一定是阿莱。”
“胡言疆死的那天,我们一直在一块儿。”一句简单的否认已经无法打消曹毓秀的疑虑,穆夏只能像面对警察问讯一样,拿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