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追求速战速决，极力避免遇到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晚风吹过，吹散了烟雾，更吹散了凌希仅剩的侥幸。

身着黑色战斗服的穆无倦踏步走来，那双冷绿色的眼眸半垂着，暗沉不可直视。

在他的肩头，昏睡着去往赤月城堡的分身，随着穆无倦的走动晃动着纤细的胳膊，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凌希嘴里发着干，他静静地看着穆无倦停在他的面前。

穆无倦没有看向周围的任何人，仿佛就像过去的很多个岁月里，凌希去竞技场打比赛，他默默地等在周边，找到他，然后说着一些日常闲聊的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木头搭的，还是砖石砌的？”

凌希怔愣：“……什么？”

周围荆条横飞，血刃狠厉，而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穆无倦又问：

“装修风格呢？西式还是中式？或者现代风也挺好。还有壁炉，让我想想……”

“………”

凌希从来没觉得穆无倦话这样多，他滔滔不绝，就仿佛要把此生所有的话语都在这一刻讲完。

刀光血影，闲话家常。

两个完全不搭的场景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当下。

“呵。”凌希唇角逸出一声笑。

几分嘲嗤。

几分讽刺。

穆无倦停住了。

凌希轻笑。

凌希大笑。

凌希笑得眼角沁出泪花。

美人笑得花枝乱颤，而穆无倦的表情却越来越阴沉。

“别笑了。”

低沉的嗓音，压抑的情感。

凌希手指抹掉眼角的泪花，那双黝黑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流露着悲戚与嘲讽。他看都不看穆无倦一眼，向着早已看呆的盛斌出了手。

“卧槽！你疯了吗？！”盛斌大喊大叫，尖爪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然而那并没有伤到他。

早在凌希出手的瞬间，穆无倦已经伸手制住了他。

宽厚的手掌一如记忆中温暖，难以抗拒的力量施加而来，凌希便再难前进一步。

而凌希偏执拗着向前，爪尖在盛斌瞳仁前危险地晃动。

盛斌破口大骂：“穆无倦！你丫管好你相好！他杀了其他所有人你知道吗？！”

不用盛斌多说，那溅染在美人衣服上的鲜血早已说明了一切。

穆无倦手掌一带，凌希便趔趄着跌到他的怀中。此时肩上抗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声音异常得沉。

“凌希，收手吧。”

“收手……”美人半蜷在他的怀里，纤弱的身形足以被他的身躯覆盖，可那脊骨却倔强着挺立，“可我如今，哪里还收得了手？”

近乎耳语的呢喃，而后是骤然拔高的声调。

“莫尔菲斯！”

一股阴森的杀意随着呼唤涌起，穆无倦本能躲闪，下一秒肩头陡然一空。

昏睡的分身被凌希顺手牵羊劫走，光芒一闪，两具分身合二为一。

计谋得逞，吸血鬼始祖回到凌希的身边，他的指甲尖上挂着新鲜的血迹。

陈坚爬着出现，身上的金光保护罩已经被莫尔菲斯击碎，他身受重伤，挣扎着喊道：“穆少！杀了凌希！他是整个方舟世界暴动的根源！”

不远处，沈庆被打得瘫倒在门柱下，不知生死。三个人中，竟然只有盛斌状态最完好，却也被漆黑的藤蔓控制在原地。

见穆无倦不动，盛斌咬牙切齿：“穆无倦！你还在犹豫什么？！他可是失控的NPC！为了全人类，你必须杀了他！”

凌希看着穆无倦，二人的距离不过两三步，目光却那样远。

“穆无倦，你看，就算我想回头，你们人类玩家也不会让我回头。要么今天你让我杀了他们三个，要么往后就是我死无葬身之地的未来。”

“你选一个吧。”

穆无倦没法选。

他是人类玩家的TOP.1，过去十几年里一直奔走在剿杀区域BOSS的最前线，他为着方舟世界的稳定，人类种族的存续，兢兢业业，克己复礼，从未想到有一天，人生的天平上，会出现一个足以翘起整个前半生的存在。

“凌希，”穆无倦呼唤着他的名字，硬朗的面容上写满了挣扎，“他们罪不至死。”

他们不是姜厌，他们和自己一样，是努力守护着人类种族的践行者，他们不该被如此草率地结束生命。

凌希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我明白了，你选择了他们。”

那双黝黑的眼底看不出悲喜，却让穆无倦心头刺痛。他想上前解释，却被凌希打断。

“莫尔菲斯，拖住他！”

漫天的蝙蝠扑面而来，穆无倦被迫迎战。

在漆黑的羽翼组成的缝隙中，他看到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无数的冰棱凭空生成，如末世降临，向着地面上失去反抗能力的三人飞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