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等人在慕容承靖的带领下赶到凉州城南时,已是漏夜时分了。
和一般庐帐为家的游牧民族不同,吐谷浑部族在凉州修筑了一座小城供族人居住。城墙是由砾石堆砌而成,根据吐谷浑人尚白的习俗,涂上了灰白的泥土。
慕容承靖忧心小王子的病情,马不停蹄地带着众人进了位于城中的石堡。
帘幕低垂的内室中传来一连串哀嚎。洛北循着声音走进去,只见床边站了个忧心忡的青年人。
他打量一眼众人,抓住了姚崇的手:“洛郎中,洛先生,求求您,救救我这个侄子吧。”
他这样一说,众人便都知道他是慕容宣超的弟弟,慕容曦光的叔叔慕容宣彻。
姚崇有些尴尬地抽回手,指了指旁边的洛北:“宣彻王子误会了,我姓姚,是随洛郎中来见见世面的商人。这位公子才是洛北洛郎中。”
慕容宣彻打量了一眼洛北,只见他面如冠玉,目如流金,端的是丰神俊朗,心下有些怀疑,但也不敢怠慢,低身行礼道:“洛公子,是我唐突了。还请您施展神通,救救我这侄儿吧。”
不消他多说,洛北已接过侍婢递来的热水和巾帕净了手,伸出两指试了试王子的脉搏。那脉象洪数,如同河流湍急。
“殿下。”洛北低声问慕容曦光道,“你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慕容曦光瞪大眼睛看着他,双目布满了红血丝,唇舌焦烈,满脸通红,声音震颤:“浑身,浑身都在疼。”他说不到几个完整的句子就拧着身子偏到一边,显然是痛得很了。
洛北没有再问,立刻叫人取了金针来,在烈酒中过了过,示意慕容曦光将双腿微屈。
慕容曦光只见他容貌俊朗,语气平和,带着令人镇静的力量,心下先信了几分,不顾痛楚,勉强依照他的话做了。
洛北摸到慕容曦光腓骨的凸起处,在凹陷处取“阳陵泉”穴各扎了一针。而后是膝后的“委中穴”、外踝后方的“昆仑穴”。
他这几针下去,慕容曦光双眸中才算有了些光彩,他精疲力尽地瘫在床上,似乎从未觉得如此安宁,不一会儿竟闭上眼睛,安然睡去了。
慕容宣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洛郎中真是……真是神医啊……这是法术,还是医术?我这侄儿这样就能好了?”
洛北摇了摇头:“这只是治标,离痊愈还远着呢。给小王子取些冷水来擦擦身子,这样他会好受些——他多休息一会儿,多积攒些精力,之后就会好得更快些。”
慕容宣彻反应过来:“我马上去办!”他一时激动,忘了屋子里还有下人奴婢,自己冲出屋子去打水了,还差点在门口被绊了一跤。
众人见状,都笑了,倒是减轻了些屋内沉闷的氛围。
李贞低声对姚崇道:“这小子先前还和我胡扯什么‘我这点伎俩,不一定能够得着太医院的门’,我看太医院那些混日子的,见了他只有自惭形秽,磕头拜师的份!”
姚崇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情,半晌才有点感叹似的开口:“类似的话,我听另外一个人说过.......”
李贞好奇问:“都说名医大家总有共通之处,不知道姚公您遇到的是哪位?莫不是当今太医院的院正?”
姚崇轻轻一笑:“不是。是我已故的恩师,梁国公狄仁杰。”
李贞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一个身着满绣绸缎长袍的青年跟在慕容宣彻身后,一路叫喊着什么跑了进来。
他走到近前,众人才看到他身形又高又胖,活像只小熊,此刻他挥舞着手臂,步履蹒跚地跟在慕容宣彻身后,显得颇为滑稽:
“王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慕容宣彻不耐烦理他,倒是慕容承靖实在看不过眼,过去把他一把拉了起来,向众人解释道:
“这是陆眠与陆郎中,他的父亲还做过太医,当年救过重伤的首领性命。后来首领重金聘他的父亲作为家医,陆郎中子继父业,自小和我们一块长大的。”
“承靖王子,你拉我干什么?!小王子的病是不能这样治的!你想,小王子正在病中,哪里经得起冷水擦拭啊,要是着了凉,这病就更好不了了!”
慕容承靖一脸恨铁不成钢,正要说些什么时,洛北已经开腔替他解了围:“陆郎中,小王子的病一直都是你在诊治?”
陆眠与见他开口,双手抱胸,颇为高傲地看了他一眼:“是啊,怎么啦?”
“可否让我看看之前的脉案和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