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带着黑色珍珠耳钉,白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领口松散着,眼皮半耷拉着,眼神淡漠,打眼看还以为是习惯了这种场合的大佬,如果忽略那些小动作的话——他一手抚着带耳钉的耳垂,另一只手曲起中指在摸侧边的裤缝线。所以压根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他心里这会儿紧张着吧。
陈皎树这会儿又不觉得他像精灵了,像潘神的迷宫里那个不太听话的公主…
“瑾哥,不至于啊,先前那事儿是我们不对,在这先给您二位道歉,今天这架还是免了我看,我们老大今天也没什么心情打”
背对着陈皎树她们的那拨人,四五个高个儿最前头站着一个混不吝的寸头男生,后脑勺有一道长长的口子,看不到长相,黑色T恤勾勒出来的宽肩窄腰不输对面吸血鬼的身材,只是那周身的戾气实在有些寒冷,不用猜就知道是这一边的老大。
刚刚说话的是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语气算不上柔和,却也是客客气气,有几分求和的意味。寸头男生听他说完,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啧”,那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似是不满小弟这般姿态低下。
“怎么说,女朋友跑了心情不好?”吸血鬼帅哥夹枪带棒的话一出口,陈皎树就暗道不好。
果然,那个叫“盛哥”的不知被哪个字眼激到了,猛地冲了过去,在吸血鬼帅哥错楞的关头,提起他的衣领,直接把人往墙上掼,一下两下,没等到第三下,腰上一痛,整个人失重往左边倒去——是程玉突然上前给了他一记侧踢,陈皎树想起下午他不自然的走姿,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
吴梓盛在倒地前被一堆小弟及时扶住,他那双狭长的眼本就看着戾气极重,这会儿倒在那儿也不动,眉头挑起,幽寒的眸子眯了眯,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森冷,让远处偷窥的两人无端感到危险。
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少年眼里仍然是一片淡漠,丝毫没有因腿上的伤口裂开产生疼痛的情绪,也不带任何感情地回望仰倒在一群人中的吴梓盛。
吴梓盛顿觉无聊,收回目光站直了身体,扯了扯歪斜的领口。
“我和你哥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上次那钱当借你的,这里面有两千,算上医药费,我们两清”,他往地上扔了一个鼓鼓的皮夹,说完转向墙边仰着胸膛喘息的程瑾,程瑾脸上已经明显挂了彩,唇边破皮的部位还在渗血,却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唇角,随即勾了一抹笑,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
吴梓盛脸色微变,咬紧牙关,蹲下身贴着程瑾的耳朵,热息打在他的耳朵上,让他睫毛颤了颤,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听身边的人切齿地一字一句道:“你要是真喜欢,我每一个都让给你省得你惦记,但你最好想清楚……”
吴梓盛带着一堆人离开了,程玉还是站那儿没动,他总觉得刚刚那话没说完。
身后传来一身叹息,程瑾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程玉气笑了:“你今天来找打的?”
但很久之后,身后都没声,他发现程瑾已经走得很远,似乎没发现身后的程玉压根没跟上来。
陈皎树看见程玉始终维持着那个站姿,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转身把纸巾从裤兜里掏出来,塞给身边一脸担忧的希希,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纸巾是能用上的,虽然与初衷有点相悖,“去给你男神擦擦血,别忘了要微信”。
希希眼神亮了一瞬,“还是你会啊树总,那我走咯!”接了纸就往程瑾消失的拐角溜过去。
注意到墙那边的动静,程玉立刻紧张了起来,换上了戒备的姿态。
是他们回来了?若是吴梓盛那帮人此时再回来找茬,自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也跑不了,等下要用什么姿势蜷缩起来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好身体呢……然而他此刻最担心的还是受伤回去会被发现。
却见来人身姿高挑纤细,脖颈修长,冷白的肤色,耳后的皮肤纹了一朵黑色的罂粟,花蕊是妖艳的红,像随黑色发丝飘摇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挡住了大半张脸,步伐慵懒随意。
程玉想起了中午的梦,色调灰暗的梦里,老奶奶低沉诡异地声音唤着他的名字,他躲在堆满垃圾的楼梯下瑟瑟发抖,一只羊从外面跑了进来,跑到他面前,低了低头又转身上了楼,他咬牙跟上,看见那只羊进到了一间屋子,屋子关上了门,可他却能视透门看见里面。
屋子中央有张手术床,羊进去变成了人,安静地躺在上面,围成一圈的羊把人吃了,一只羊跑出来,邀请他进去,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屋子里,变成躺在床上的人,门口羊头人身的恶魔抱着小羊,朝他走过来。
女生朝他走过来,和梦中恶魔的身影重合。
下一秒,女生站在他的面前,指尖一转,变魔术般将一朵纯白的玫瑰递到了他眼前。
程玉接过花,楞得半天没说出话。
这算什么?退场送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