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在惨叫,”雪霁推开他,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焦急,“若不是重罪之人,你救救他吧。”
她替他脱衣、替他擦身,语气温柔恳切,又因他满身酒气而带着一点嫌弃。那情态,像极了一个新婚小妻子,既体贴又忍耐。
酒意化作温软的水波,浸入阿吉勒胸腔,他笑意更深,撒娇一般蹭蹭雪霁肩颈,低声道:“亲我……亲我我就去救人。”
外面的哀嚎愈发惨烈。
雪霁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柔声道:“去吧,快救人。”
阿吉勒满足地笑,回吻她一口,酒气未散,满心得意。
“放心!”他大笑着跳下床榻,“我一定救那个倒霉鬼!”
“巴督,”阿吉勒人未到声先至,“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帐中骤然传出一声惨烈至极的喊叫,紧接着“呲啦”一响,如热油泼入肉中,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腥甜而刺鼻的焦糊味。
帐门掀开,阿吉勒步入,见一名健奴伏倒在地,遍体血迹斑斑。
他脸上被焊上一张死死贴合肌肤的铁面具,焦黑皮肉翻卷,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直视。
“他打碎了我们小时候用的那只碗。”巴督眼底怒意未消,“我已经废了他的嗓子,焊上面具,剩下的,你看着处置。”顿了顿,巴督补充道:“这奴是个阉人,性情顺服,身手也不错。若不是为了那只碗,我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你若用不上,赏给哪位阏氏也成。”
“给他起个名字吧,”巴督看向阿吉勒:“等他伤好了,我亲自送去给你。”
阿吉勒原是想救下完整一个人,讨雪霁欢心,此刻却见人已毁容失声,心中兴致顿失。
“就叫‘默卡’吧。”阿吉勒随口道,“听话,不吵,正好。”
“默卡”,在古老西戎语中意为“无声犬”。
被赐名为“默卡”的奴仆,缓缓从血泊中爬起,默然跪地,向新主人叩首,哑然无声,唯有面具在火光中映出一层死铁般的冷光。
默卡是天生的好奴隶,安静顺从,不知疲倦。
每当阿吉勒在各阏氏的营帐中风流快活,默卡便自觉地靠坐在帐外,披风拢身,边打盹边守着。不管风有多冷、夜有多深,只要阿吉勒一出现,他便第一时间起身跟上,默默站在寒风吹来的方向,为主人挡风遮寒。
每晚欢好过后,阿吉勒都会沐浴更衣,默卡侍立一旁服侍洗浴,力道不轻不重,动作细致周到,连肩颈下方的小块淤痕都能温热擦净。
夜深时,阿吉勒总要回到海若娜的营帐。
默卡候在帷幕之外,不言不动,不眠不睡,一直守到天明。
帐中厚毡严密,听不见,看不到,只有阿吉勒进出时,能一窥帐中微动的灯影。
默卡不说话,像一道影子,也像一口被主人藏起的刀,永远沉默,却无处不在。
短短数日,阿吉勒已被他服侍得极是顺心,才明白巴督为何不舍得杀这奴隶。
“默卡,真是条好狗。”一次阿吉勒在他手中接过热腾腾的烤肉,忍不住赞道,“巴督说你功夫不错。以后遇到危险,你要舍身救主。”
默卡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心口,随即跪地,向阿吉勒重重叩首三次。
他在用奴仆独有的方式表达感恩,感激主人不杀之恩,感激能活命。
阿吉勒十分满意,喝了口酒,想雪霁真是福星,只是顺着她一句话救个奴隶,就得到这样一条贴心好用的忠犬。
阿吉勒已经许久未踏入玉苏阿的帐中。
玉苏阿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夜又一夜听卓沫目回禀阿吉勒今夜又去了哪位阏氏的营帐——不管他去哪,最后总是歇在海若娜的营帐中。
玉苏阿咬牙,故技重施:“卓沫目,去请狼主……就说我肚子又疼了,请他过来陪我。”
卓沫目微微缩了缩肩膀,还是照吩咐前往海若娜营帐。
“狼主,玉苏阿阏氏……”卓沫目话未说完,一只手突然捂住她嘴巴,将她一把拖入暗处。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阿吉勒从海若娜的帐中神清气爽地走出,边打着呵欠边伸腰:“睡得真好……”眼角余光一瞥,见到旁边地上卓沫目被五花大绑、嘴巴堵死,冻了一整夜,瑟缩如狗。
默卡站在她身后,向阿吉勒沉默行礼。
阿吉勒忍不住笑,走过去拍了拍默卡的肩:“默卡,你是真正的宝藏。”又低头对卓沫目道:“回去告诉玉苏阿,以后别来吵我,也别起什么报复心思。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加起来,也没海若娜和默卡重要。”
卓沫目回到玉苏阿帐中,脸色苍白地跪下,回禀整晚遭遇。
等了整夜、守着早已凉透的酒菜的玉苏阿,脸色扭曲,怒吼一声,将案几掀翻,杯盏落地,碎裂一片。
“废物!没用的东西!”玉苏阿暴怒如狂,冲卓沫目大吼大叫:“叫个人都叫不过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还有什么用?”
卓沫目头低得不能再低,一句话也不敢辩。
帐中一片狼藉,玉苏阿捂着小腹气喘吁吁,团团乱转。
“难道我一直怀着孕,就一直见不到他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玉苏阿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卓沫目身上,眼神一点点亮起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卓沫目,如果阿吉勒再不来我帐中,我们就会被他彻底遗忘,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玉苏阿蹲在卓沫目身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急促道:“卓沫目,救救我!我现在不能侍寝……但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