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坡对骆卿安的体力消耗极大,快走到一半时,她的腿已经酸麻得撑不住上身的重量,双腿开始颤抖。
她停在半空休息,感受到高空中耳边流动的冷气,不知怎地心情开始紧张,她想回头看看自己到底攀到了什么位置,可正要回头萧祺喊住了她。
“别回头。”
他话刚说完,底下不知谁回头看了一眼,没稳住身子掉了下去,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众人像是听到了从十八层地狱受刑的鬼叫声,凄厉森森,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骆卿安的额头和脊背都渗出冷汗,再不敢随意回头。
她安抚了下心神,吐息几口浊气,手脚并力继续往上攀爬。
他们遇到了一个极陡的位置,萧祺即便留下了足印,可印迹很浅,踩上去容易打滑。
骆卿安皱眉,停下来思考要如何再往上走。她看到脚印旁边有块石头,可是她的腿不够长,恐怕没有力气蹬上去。
萧祺看出了她的犹豫:“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骆卿安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抬起腿使劲去够那块石头。可踩到后她少了往上蹬的力气,脚底滑了一跤,整个身子趴倒在坡面往下掉。
她大惊失色,可是手脚酸痛,心里也慌,根本没有能力再站起来。
就在这时,萧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起,她才没至于从山坡滚下去。
骆卿安站稳后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极快,身上的血液翻滚,激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停吸气呼气,等稳定了情绪后无助地看着那块够不到的石头犯愁。
萧祺见她还没跟上来,也停下步子,朝她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骆卿安听到他的话抬头正对上他的一双清棱棱的眸子,脑中有一瞬的恍神。
认识他以来,这人总是热忱的,帮了自己许多。可他们到底不是同路人,该不该总接受他的帮助?
见她没反应,萧祺急了,又说了句:“快,把手给我,你总不想卡在这半坡上吧?”
骆卿安这会已近虚脱,想到后面还有人在等着自己,伸手握住了他宽大的掌。
萧祺感受到她的手小小的,很温软,心中又升起之前那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暖融的,直达心底的感触,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就是觉得让人心安。
他从小到大在宫中接触的人极少,也从未牵过任何人的手。但他小时养过兔子,觉得这种触感很像兔子身上软绵的毛。可她的手和兔毛又很不一样,似乎更加娇软,让人舍不得放开。
萧祺力大,在他的帮助下,骆卿安终于迈过了这道坎。她马上将手从他的掌中松脱出来,红脸道了句:“谢谢。”
他没理心底产生的一点怅然感,笑了笑,露出了好看的梨涡:“朋友之间不必客气。”
骆卿安浅浅笑了下,可马上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平淡静默。
她的这些微小表情其实早就尽数落入他的眼底,但他压下了心里的不解,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赶路。
越接近顶部的位置坡面越陡峭,骆卿安一路手脚并用,早就已近脱力,可是一股极度渴望求生的本能在她的身体里形成了一团火,靠着这种力量鞭促她继续前进。
萧祺先到了顶部后伸手想再拉她一把便于她蹬上去,骆卿安也没多想,实际上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法再想多,她借着他手道上的力大迈一步终于到了坡顶。
这面坡的顶端的路很窄,另一面也是一个陡坡,处于坡底的是一条滚滚大河。
她坐在坡上大口喘气,全身上下酸麻乏力,好半天才缓过劲。
萧祺见底下的人都在顺着他们踩出的道路慢慢往上爬,担心不久就会赶上他们:“怎样?还能走么?”
骆卿安也知他们现在应该是领先了许多人,要乘胜追击,她手撑地使力站起来,可双腿瑟瑟打颤,差一点没又坐回地上。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萧祺好整以暇看她,凶狠地瞪了他眼表示抗议。
萧祺眉眼的笑意不减:“要不要我背你?”
“不必。”
“不是我说,我两都这么熟悉了,罗兄怎么还老跟我见外?”
骆卿安对他翻了个白眼,支着两条似抖筛糠的腿往前走。
“罗兄其实不必和我客气,我身体好得狠,背你下山都没问题。”
“罗兄?”
骆卿安拖着两条麻腿不停往前,手捂住了耳朵。
刚往前走不远,一只双翼宽大的雕鹏展翅朝他们俯冲下来,从两人的头顶掠过。
骆卿安吓一大跳,她的脚下本就虚浮,身体躲雕没有站稳往坡下掉了下去。萧祺也没料到会突然出现一只大雕,他想去抓骆卿安可慢了一拍,人没抓到反而跟着她一起滚了下去。
两人在坡面翻滚,骆卿安觉得头晕眼花,身体不时磕碰到了坚硬的岩石,钻心的疼。
好在这面坡不高,两人滚到了坡底径直掉到了河里。
深冬天河水冰冷刺骨,骆卿安刚脱离了快颠得散架的翻滚又入了另一间炼狱。
她不会泅水拼命在河里扑腾挣扎,可身体已经吃不消,没动几下就再也没了力气从河面慢慢往下沉。
萧祺见状用力泅水游向她一只手从她背部环过去将她托了起来。骆卿安呛了水狠狠咳起来,见有人来救,本能地紧紧攥住了萧祺的衣甲。
他感受到了身边人由于恐惧死死抓住自己的那股生劲,由于已经虚脱,她的力气不大,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巴巴粘在他身上。
骆卿安觉得自己安全后终于慢慢镇定不再乱扑腾,而是静静地用手抱住萧祺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眼神带有大难得救后的迷茫和呆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现在搂住萧祺的姿势有些怪异。
两人顺着河水向下游,适应了水里的温度后也不再那么寒冷。也不知是想救人性命,还是怀里裹着的这一小团实在惹人怜,引起他心底的痒意,萧祺下意识地用臂膊将骆卿安紧紧钳在怀里,好似怕她会碎了一样。
这一段的水流并不湍急,骆卿安摆脱了危险后才又担忧起选拔的事。
她向四周望去,见周围崇山峻岭,白雪漫盖,完全不知在何处,倏然开始忧虑。
“我们现在到了何处?”
萧祺本也想去岸上,但他认为两人现在身上湿透,反不如待水里暖和一点。他对赤山的地形不熟悉,也不知两人到了哪里。
“你在担心赶不到目的地?”
“难道你不担心?”
萧祺无谓地耸耸肩,他是真不在意。这条路走不通,他可以另寻个方法打入赫达的内部,只是现在走的路保险一些,不那么扎眼。
他见骆卿安忧虑不安问道:“你这样急迫当个小兵是因为家里缺钱?”
骆卿安听了这话差点没又大呛一口冰凉的河水,她现在看起来很穷吗?
不过,她现在也确实很缺钱...
“嗯...”
萧祺一脸了然的样子点点头:“明白,明白,大家混口饭不容易。可惜我们飘了这么远,也不知到了哪,估计是赶不上时间了。”
骆卿安瞬间心情跌至谷底,若她丧失了这个机会,再想探听多隆的消息可谓难如登天。
她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抱着萧祺,脸上黑得如骤雨将至时的乌云。
他们往下游又飘了一段距离,经过了一个拐角,萧祺看到远处岸上坐着一些人,再仔细一看,树底下坐着的那个不是安教头么?
他兴奋地指着那边叫骆卿安也看:“你看,安教头就在那边,我们到目的地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懵了骆卿安,她不可置信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树下的人正是安教头,他正百无聊赖坐那喝酒呢。
所以他们从坡上滚下来在寒冷的河里飘了一程,反而因祸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