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见她回来了,热情地打招呼:“你来了。”
骆卿安温声道:“嗯。”
李婶带他们去了旁边的一间杂房,方便上药,然后就出去了。
杂物间里昏暗,还弥漫着一股对鼻子不友好的霉灰味道。
骆卿安注意到萧祺从进来起就拿手时不时掩了下鼻子,知他又开始嫌弃这里不好的环境了。
也不知是哪家猎户养了他,养得这般矜贵又挑剔的性子。
她拿出纱布准备给他上药,见他在褪上衣才发觉自己好像做得超过了界线,不应与他这样的。
为何还是忍不住与他走近?
见他被打生了同情?因他一次次帮自己所以对他放下了戒备?
她忆起比武场上他以为自己有危险投过来的担忧眼光,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竟然还惦念着自己。
可他不知自己是女儿身,自己还告诉过他有断袖之癖,总不可能还对自己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吧?
萧祺褪好衣服,见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发呆,还以为是吓着她了。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用。”
骆卿安回过神来,舀出一块药膏涂在他的一处伤口上,用手慢慢匀开。
萧祺为了方便她上药,已褪去了上半身所有的衣物,露出他紧实遒劲的肌肉。
她的眼角余光早已瞟到他如雕如琢的身形,努力避开不去看,专注自己眼前的事。
可涂着涂着她渐渐觉得自己不对劲,眼神不自觉会关注他的肌肤,手指微微发烫,面颊跟着热起来。
更让她不安的是,萧祺此时的目光灼灼,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冰冷的屋子里气温陡然上升,一种暖热的不明情绪在流淌。
她慌乱中将药膏掉在了地上,“咚”的响声惊了人一跳,稍稍驱散了在空气中飘散的靡靡情愫。
“我来捡吧。”
她赶忙低头去捡药膏,可不想萧祺也下意识俯下身去捡。她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他低头的面孔,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差一点就碰触在一起。
四目相对,她看清了他眼里温暖迷醉的光芒,像是一瓣桃花掉进了刚开封的陈年酒水里。
她感到心头骤然猛跳一下,慌慌张张别开脸只顾替他擦药。由于忙乱,下手重了点,萧祺不禁疼得龇牙。
“你没事吧?”
“无事”
他唇畔勾笑,静静欣赏她眼中的慌张,和羞得粉光潋滟的脸庞。
好不容易擦完药,骆卿安以要做饭为由落荒而逃。
萧祺懒懒穿上衣服,见她如此慌张,不免促狭一笑。
接下来的几天军中都未通知宴饮招待多桑和隆巴,大家都明白是因为隆巴受了重伤,需要休养,所以推迟了宴会。
萧祺也因为身体受伤没有去训练,他每日悠闲坐在案前看书,或者出去溜达,还总撺掇骆卿安从伙房给他带好吃的回来。
骆卿安每天白日里积极去伙房继续学怎么做烧鸡,还不忘了要跑回来给他送饭,晚上还得学习兵器,忙得不可开交,累得疲乏。
可萧祺却似乎很乐意见她累着的样子,神色总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好像看她来回折腾,他特别满足。
骆卿安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看他还在伤病期间又不好发作,只能暗地里抱怨他这人真是难伺候。
一日午休时分,萧祺环顾四下无人,走到林间一处茂密的地方,霎时流火从高处飞下落到他的面前。
流火一见到萧祺就关切地问他的伤势怎样。
萧祺漫不经心道:“无碍。”
流火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可碍于他九五之尊的地位,身上有一股不得冒犯的威严气势,他又不敢动。
“主子,您再不可如此伤害自己了,要不我们别查了,回宫去要安全许多。”
萧祺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回去?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不查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我绝不回去。说到这里,如果你们的办事效率快一点,或许我们早已回宫了。”
流火冷汗涔涔:“恕属下无能,看来赫达这次果然在憋大招,防得密不透风,我们查了很久也没摸到头绪。不过,近日我们发现兵部尚书多隆的家门口总会来一个卖糖果的人。可我们以前从未见过有哪个卖糖果的人会来,难不成他的家里突然有什么人爱吃糖了?”
萧祺忖了片时道:“多隆有一子,大致十一二岁的年纪,或许他突然想吃糖了?你们接着盯紧,如有异动,赶紧来报。”
“是。”
“朝廷最近如何了?吾弟可好?”
“这是睿清王爷的来信。”
萧祺接过信目光扫动,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闫太师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算得忠心耿耿,尽心尽责。我要他负责给各州府赈粮过年节的事吾弟说他办得不错。”
他合上信给流火。
萧祺看他脸色不大对问道:“怎么?我说错了?”
流火惶惶回道:“可臣听说,闫大人实际背地里做了不少损德的事,他恐怕...和您认为的不大一样。”
萧祺讶异看他:“什么损德事?说来听听。”
“臣,臣也不敢妄言,只是听说罢了。”
“既然如此,无实际证据你确实不能随意定论。自我小时他就辅佐我,特别是刚继位那时,朝局不稳,朝中各方势力诡谲波动,可他坚定地站在了我这边,我相信他的忠心。再说了,当时父亲故去时,委托了几位顾命大臣,而他也是其中的重要一位,父亲的眼光我也是相信的。”
“是,是臣愚鲁了。”
“无妨,你也是我亲近的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流火又嘱咐了萧祺几句,便消失在了林间。
寒风萧瑟,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萧祺披着大氅伫立雪中,衣袂翻飞,鬓间的发丝拂过他的侧脸,他伸出手从空中接了一朵雪花,掌心寒意刺来。
不知怎的,如今他再为闫玺说话便觉心底涌起淡淡的悲凉,接着骆有怀昔日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脑海。
如果他当初做的是对的,为何现在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还有那日他在狱中所见那女子的凄然哭声和摇摇欲倒的萧瑟背影,好像一碰就会碎掉般。
他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自己多疑了?
大雪纷飞,天地同色,他郁郁往回走,林间的雪地里留下他一人的长串脚印,倒是像极了一幅清丽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