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熠知自己的哥哥一向果断坚决,说一不二,他执掌朝政多年,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极少做出退让。拓跋熠知道,若自己继续坚持,就是在挑衅兄弟间的情谊了。
他恭敬弯身行礼:“谢兄长玉成。”
拓跋熠不再说话,退至拓跋焘右下手的地方坐下,又恢复了自己温润谦和,菩萨低眉的样子。
骆卿安问了身边的一人才知,这个相貌温和,体态瘦弱的人,原来是拓跋焘一母同胞的弟弟,叫做拓跋熠。
她之前从未听过拓跋焘还有个弟弟,今日见到,纳罕这兄弟两竟差异巨大,简直不像有血亲关系的人。
拓跋熠突来到来,迫使拓跋焘不得不做出退让,减轻了对匠人的惩罚,但是拓跋焘却丝毫不管吴人,没有做出任何改变。
骆卿安的心又高高悬起,不知接下来这个吴人的命运会如何。
她看向黄白衣,一开始她就发现他这人似乎还挺有同情心,看到自己的同胞受苦,黄白衣紧张得面色仿若白纸,身子僵直,就算她隔得很远,仿佛也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此刻,萧祺确实心悬得很高,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都要掐进肉里。他狠狠盯着隆巴,心里恨得出血。萧祺下定决心,若隆巴今日伤了这个无辜的吴国百姓,来日他定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隆巴本想大展身手,彰显自己高超的武艺,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拓跋熠拖慢了进展。隆巴本以为拓跋焘宠爱弟弟,会就此罢了这场虐杀,结果看到拓跋焘只是退了一小步,并未完全撤回命令,他喜出望外,又开始跃跃欲试。
众人看到隆巴又开始搭弓瞄准了吴人,重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凝目注视场上的风云变化。
隆巴以手扣弦,突地猛然松开。箭脱弦而出,直直飞向吴人心脏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听得“叮”的一声,箭镞与甲衣相撞,吴人吓得大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骆卿安腾地站起身,双手握拳放在身子两侧,紧张看向倒地的吴人,引得旁人侧目。
萧祺也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清楚些。
一名士卒走到吴人身边拔出了箭,箭头并无血,甲衣只裂开了一道缝隙,并未被完全刺穿。
士卒道:“箭镞并未刺穿甲衣,这个吴人应是晕了过去。”
听到他的话,众人登时一片哗然。骆卿安终于放下心坐了回去,她知自己刚才有点失态,极力控制住心神,稳住身体端正坐姿。
隆巴呆呆看着倒地的吴人,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长弓道:“怎么会?竟没射穿?”
拓跋焘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既然箭未刺穿甲衣,判铠将得胜。按照先前定下的规矩,负责造弓箭的匠人罚刖刑。”
他说完后,立即过来几个士卒将早这把弓箭的匠人拖了下去。匠人拼命呼号,可也无济于事,过了小会,他们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拓跋焘又对隆巴道:“辛苦指挥使大人了,大人不必介怀,箭镞有失,非你之过。”
隆巴耸拉着脸,含糊道了声“是”,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拓跋焘看向骆卿安道:“箭镞没有穿透铠甲,明显是制造工艺出了纰漏,不知爱卿有何高见么?”
骆卿安刚恢复镇定,又听到拓跋焘提问她,慌忙思考如何对答。她新任武库司郎中一职,对许多事并不熟悉。就拿今日事来说,也不知是赫达的箭造工艺不行,还是造箭镞的匠人马虎了,没有生产出一支有威力的箭。
但她不能提匠人是由于疏忽,犯了渎职之错,不然恐有人做文章,参她一本玩忽职守,治下不严之罪。即便她不过是刚刚上任。
她定了定神答道:“回禀陛下,可否容臣带回这只箭镞,待细细观察后再做判断呢?”
拓跋焘欣然应允:“喏。我知爱卿对兵器颇有研究,盼能早得消息。”
骆卿安刚刚接过箭,就听得一道声音说:“罗大人既然对兵器造诣颇深,可否劳烦尊驾改进这支箭镞呢?若吸取这次教训,箭镞变得更锋利,岂不是美事一桩?造好后,再比试一番,让大家也一睹风采。”
说话的人坐在对面的尾部,是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刘坤。骆卿安和他不熟,只打过几次照面,但她清楚,刘坤与隆巴交好,他会选择在这时突然冒出来说话,十有八九是知她与隆巴有仇,特地要拉她下水。
拓跋焘笑道:“此言有理,但如此一来,罗大人可压力不小,若造出的箭依然透不穿铠甲,这要算谁的责任?”
又听一人道:“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说此事不至于如此,但罗大人改过的箭镞若与一般匠人无二,是不是也有玷其职?”
骆卿安来兵部也有些日子,自然也有向着她的人。
立刻,坐在她旁边的一人道:“此言差矣,武库司郎中一职何其繁杂,罗大人日理万机,怎有时间和匠人一样,日日专注自己的手艺活?你这样要求,真是纯粹给罗大人找麻烦,不知居心何在?”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也引得各执己见的其他人参与其中,眼看辩论就要升级成骂战,骆卿安叫了停。
“各位大人无需为我微末之人动气,我既为武库司郎中,凡是兵器的事,就是我的分内事,改进箭镞我责无旁贷,若未达要求,愿领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