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鸦雀无声,良久,才响起一个声音。
“我来试试。”
说话的人是多隆,他不紧不慢离席走至拓跋焘面前接过火铳:“交给臣吧。”
他与拓跋焘近段时间都无交谈,此时,跳出来解拓跋焘的困局,好表忠心。
拓跋焘果然露出难得的感激之情:“多谢尚书大人。”
因大殿中不便射击,众人挪步去了殿外的空地,拓跋焘命人设了一个靶子。
站定后,多隆朝靶射击,只听“轰”的一声,百米外的靶子射得四分五裂,掉在地上,烂得稀碎。
见火铳成功射击,众人沸腾起来,掌声如雷。
赫达王激动起身,不住称赞:“妙啊,妙极了。”
拓跋焘眼里放出异常兴奋的光芒:“罗爱卿擅制兵器,果然名不虚传。”
寿宴之前,骆卿安就已试验了多次,确保火铳没问题。可直到现在看到火铳能用,她才放心。
站在她周身的人朝她道贺,或者和她请教有关火铳的事,骆卿安偏头答话,正看到萧祺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脸色阴沉。
估计这小子又不开心了。
回去见到她了,他不会又要含沙射影怪她罢?
可她事先已经解释过了不是么?赫达人是绝对拿不到图纸的。
她吐吐舌头,有时觉得黄白衣这人还真挺古怪。
正当大家兴致高昂,不知从哪钻进一个宫里的老嬷嬷。她直奔到骆卿安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啊,我找你找得好苦。”
她故意将声音放大,才能盖过他人的喧哗。众人顿时朝她看过去,惊愕万分。
起初,骆卿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嬷嬷跪在地上拉住了她的衣角,才确定此人正是和自己说话。
“你找错人了罢?”
“怎会?入宫前我一直伺候小姐,就是你身上有几颗痣,奴婢都记得清楚。小姐,你为何一身男装,还与诸位大人站在一处?”
骆卿安霎时明白过来,今日这一幕定是有人故意设计害自己,目的就是要揭穿自己的女子身份。
她惊骇恐惧,慌忙想办法遮掩过去:“这位嬷嬷,是不是我与你家那位小姐相貌有几分相似,你弄错了呢?”
这时,隆巴道:“这个老妪声称伺候了你十几年,应不会有错吧?罗安,你欺上瞒下,罪大恶极,竟敢隐藏自己的女子身份。”
说完,他又对王上道:“陛下,若真如这个老妪说的,罗安是女子,那她就是欺君之罪啊。”
骆卿安的脸色变得刷白,浑身的血液都似凝固。若他们真要验自己的身,到时又要如何应对?
赫达王也没想到今日还会遇到这么一出离奇的事情。赫达建朝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女子做官的先例。
再者,若她真是女子,确实也犯了欺君大罪。
可她身怀绝才,刚刚才进献了火铳之宝,治她死罪又于心不忍。
他拿不定主意,看向自己的儿子拓跋焘。
拓跋焘惊震片刻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看着骆卿安。
见他犹豫不决,多隆道:“殿下,罗大人是不是女子,验个身不就完事了?若真是女子,自然要按欺君之罪处理。若不是,也好还了罗大人清白。”
拓跋焘无奈,只好照做:“来人,带罗大人验身。”
从旁边过来两名宫女,对着骆卿安福身行礼,拉住她的胳膊要带她走。
骆卿安面如土色,走之前回头望了眼萧祺,见他也同样面色凝重。
看来,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
验完身,她跟着宫女回到大殿,浑身似抽干了气力,无精打采。
一名宫女禀明:“回王上,殿下,罗大人确为女子。”
“什么?她竟真是女人。”
“这怎么可能?和她共事这么久,一直都没发觉。”
“她一介女流,怎可当朝为官,真是耻辱。”
大殿之中,顿时人声沸腾,议论纷纷,不少人对骆卿安指指点点,目露鄙夷。
隆巴高声质问:“罗安,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欺骗王上和太子殿下,该当何罪?”
拓跋焘沉默半晌道:“虽罗安是女子,可她先是出大力剿灭了雪怪,现又制出火铳,为赫达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该因她是女子,就磨灭了功绩,或许可将功抵罪。”
话毕,立时一位老臣出来说话:“太子殿下,王上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做臣子的?”
另一名大臣也附和道:“是啊,殿下,且此女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不知安了何心,还请王上和太子殿下明察,千万别着了她的道。”
见有两个打头阵的,许多大臣也一边倒,谴责和怀疑骆卿安。
待众人争先恐后反对后,多隆才慢悠悠道:“王上,太子殿下,臣认为,罗安确实有才,但也不可就此抵消她的罪过。这是两码事。应尽快差明她的身份和目的,看她到底有何企图。”
拓跋焘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他的父亲,一向懒于朝政,见儿子不吱声,也不发话。
众人都知,老皇只听太子的话,都安静等拓跋焘最后的决断。
正在犹豫时,萧祺从人群中走出,垂着头,一副愧疚无措,又担惊受怕的神情。
“太子殿下,求您不要责怪罗大人。她之所以男扮女装入朝为官,是有苦衷的。”
“此话怎说?”
萧祺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挠挠脑袋:“她是为追我而来。”
众人骇异,纷纷侧目看他。
“我与罗大人本是相好,都定亲了,可是我们当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功绩,强行抓壮丁将我掳去充兵。罗大人无办法,为了找到我,跟着去当了兵。后见雪怪害人匪浅,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为民除害,得到您的赏识,不得已入朝为官,这才一步接一步,无可挽回了。千错万错,都是下官的错,不关她的事,若要罚,就罚我吧,我愿替她受过。”
听完他的一通胡编乱造,骆卿安惊讶看他。
这是唱哪出?
但是萧祺一脸诚挚又愧疚的模样站着,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完全没看她。
隆巴冷笑一声:“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啊,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
一道稳沉的女声传来,竟是赫达的王后发话了。
“我听到罗大人和这名男子的故事,很是动容。两人本情投意合,无奈受奸人坑害,不得已分离。但罗大人不离不弃,排除万难找寻自己的所爱,终与他相聚。试问这份忠诚与果敢,天下又有几名男子能做到?再者,女子为何不能做官?女子就一定比男子弱么?你们在场的都是堂堂男儿身,可有人击退过雪怪吗?又有人造得出火铳吗?”
来参加贺寿的也有许多女眷,听了皇后的话很是赞同,都开始同情和支持骆卿安。
“是啊,她不过是为了找寻恋人,不得已做了官而已。”
“她真是命苦,明明恋人被夺走了,千辛万苦找到,还要治罪于她。”
本还有大臣想反驳,但是他身边的妻子猛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怒道:“你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你也瞧不起我们女人?”
大臣见妻子发怒,顿时脸色青灰,缩了脖子,不敢做声。
攻击和嘲讽骆卿安的风向一时大变,大家都不想回到家,还要对付一只母老虎。
抓住时机,拓跋焘道:“原来还有这层缘由,可见罗大人也是个重情义的。”
王上也点头称是。
王后笑着道:“既如此,今日何必不成全了这桩美事?王上下旨御赐他们成婚,又恰逢寿诞之日,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