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悠雁拿起铅笔,恶狠狠地对着最贵的菜“挥斥方遒”,惊得尹云晖抢过笔瞪她,“你在干什么?”
“无妨。”
沈聆之将一张字据塞给了店小二。一看字据上的印章,小二膝盖瞬间软了。
沈三公子优雅地擦净了手,笑道:“杨姑娘喜欢什么就点什么。”
小二离开后,沈聆之道:“你们可听过‘开眼’?”
杨悠雁点点头,尹云晖摇摇头。
沈聆之像在教导刚学会识字的孩子,耐心解释着:“‘开眼’与‘解心阀’,是两种不同寻常的天赋。拥有此类天赋的人少之又少,往往会成为各领域的奇才。”
“其中,‘开眼’者生有第三双眼,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事。‘解心阀’则指挖掘意识中潜藏的力量。人有两类力量,一类源于自我,一类源于众生。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心阀紧闭,既不知自我为何物,也见不到众生,因此能解心阀者相对少见。这两者但凡有其一,都有悟道成仙的潜质。”
解心阀也分层次。找到“自我”只是第一层,但力量远远不够。
人与人之间由皮囊分隔开,从“自我”中获得的力量是割裂的、片面的。但人有潜力突破皮囊的界限,与众生共感。
在寻常人中,能够找到“自我”就已十分难得,后者更是寥寥无几。
杨悠雁觉得奇怪,“既然人与人之间是割裂的,怎么可能打破这层界限?”
“可以这样想象:你的身体是个容器,任何灵魂都可以栖身其中。某种程度而言,你可以等同于所有灵魂。这些灵魂中的某一缕被你抓住,才让你认定它是自己。”
有了和符薪接触的经历,杨悠雁大约能听懂沈聆之的意思。
尹云晖听不懂,但他不关心这些概念,“难道易柏是‘开眼者’?那水月宫不应该把他供起来吗?”
“易公子自幼就与常人不同。任何事物落入他眼中,总能变成其他模样。可惜水月宫没想到这会是‘开眼’者的特质,他们崇尚‘美’,易公子却崇尚‘丑’。他们对易公子的造物百般打压,致使他性情孤僻狠戾。因此易公子虽执着于自己所看到的‘道’,水月宫却怕他悟了魔道。毕竟,‘心阀’与‘开眼’只是能力,不分对错,也不代表立场。”
这时,小二呈上了一盘黄金蜂蜜烤鸡,正正好好放在杨悠雁面前。
她难得没被香气勾引,兴致勃勃地转了话题,“那要怎么样才能解开心阀?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是不是特别厉害?”
“是有代价的。解开‘心阀’是个漫长的过程,不像‘开眼’一样依靠顿悟,期间的磨难难以想象。你在汲取千万人力量的同时,也要承受千万人的绝望和痛苦。好比把杨姑娘接骨之痛放大千万倍,杨姑娘能承受吗?”
杨悠雁大惊着摆手,“算了算了,这是千古奇人做的事,我还是安安分分地活着吧。”
小二又呈上了一碗丸子汤,摆在尹云晖面前。
尹云晖却不想安安分分活着,“那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最有资质的那个人?”
“你怎么界定‘资质’?”
“就是沈公子方才所说,能让人成功的这些天赋。”
沈聆之笑道:“有这些天赋未必能成功,籍籍无名者也不在少数。你所说的‘成功’,是指被常人知道并认可吧?但对这些人而言,世俗的认可恰恰是最不重要的。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道’而献祭,而不是庸庸碌碌地走在不属于自己的路上。除了他们自己,任何人都无权评判这条路。”
“那该怎么找到自己的路?”
沈聆之伸出两根指头,“等待,时机。”
菜差不多上齐了。沈聆之品了一口放满辣椒的鱼肉,点头道:“还算有点味道。”
尹云晖喜欢吃辣,见鱼肉上有辣椒,习惯性夹了一块,被辣得差点心脏骤停。
杨悠雁满口烤鸡地指指点点,“这个也不错。”
“是吗?”沈聆之笑道,“我尝不出来呢。”
两位少年都十分恭敬地让沈聆之先吃。吃得差不多后,尹云晖疑惑地问:“沈公子,这顿饭真的不需要我们垫付吗?”
“不用,已经付过钱了。”沈聆之洗干净了手,“是杨姑娘的友人垫付的,价钱远超这顿饭。对了,天音宗选举之事,杨姑娘准备好了么?”
杨悠雁咽了口饭,“准备好了,就是有一件事。我虽有沈公子担保,但毕竟是刀庄人,害怕碰见不公平的事情。”
她指的自然是害怕选上之后,被天音宗抹去身份。
“概率很大啊。”沈聆之幽幽道,“杨姑娘想到这些很不容易。以往的天音宗选举中,确实有以身份落榜的,但都是猜测。”
“为什么是猜测?”
“因为谁也无法判断是不是天音宗的手法。”尹云晖低声道,“譬如让你和远比你厉害的人比武,输了便是输了。他们倒是会从落败的人中选一些填补名额,但被填补的是什么样的人,你大概也能猜到。”
沈聆之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杨姑娘的解决办法只有一条:不论碰上谁,都竭尽全力去赢。”
杨悠雁心微沉。
“那这些人,功夫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