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西楼这个人向来谨慎行事,怕是已经察觉出了些什么端倪。
至于他到底察觉到了何事,她也不知道。
罗裳摇头:“好吃是好吃,不过妾不喜欢青果蜜酿糕,我喜欢的是凤祥阁的桃花酥,只不过要等到开春,现如今寒冬,云州北面山上的桃花早就凋零成枯树了。”
贺西楼不再说话,最后瞧了她一眼,兀自埋头作画。
罗裳没再碰青果蜜酿糕,目光缓缓落在地上时,却看到贺西楼的靴子,上头带着未干的泥泞。他今日不是去了酒肆游玩,为何回了府中脚上却踩了泥。
“将军,您今日外出,可在云州寻到什么好玩的去处了?”
他行笔潇洒,力透纸背,语调舒缓道:“去见了一位故人。”
哦,故人。
“你的那位故人,也是云州人氏?”
他有问有答:“不是。”
他一面作画,脸上又情不自禁微不可微露出一抹春风得意来,罗裳观察得仔细,往深处一想,保不准贺西楼他今日跑出去是去私会旧情人了。从前她怎么没想到,贺西楼竟也会有这一面,说什么不近女色实为断袖,实属流言。
想到这里,罗裳也暗自笑了,“将军,你的那位故人,是位女子?”
贺西楼看着画上的桃枝,手抖了抖,墨大的点很快坠落,浸润透宣纸,他掀起眼皮,略微慵懒的看了过来,不回答,而是反问:“你想说什么?”
她想说,你若是喜欢那女子,大可大大方方带回将军府收作妾室。
用不着编造由子出去游玩,实则去后山私会。
瞧他靴上的淤泥,论色泽,也就只有云州后山的桃花林才会有。
所以,贺西楼一定去过后山。
回归正题。
一旦那女子跟了贺西楼,这往后贺家祖母也不一定会敦促她尽早怀上子嗣,拿回去当个挡箭牌也挺好。
可是…贺西楼这好色之徒非要逼她侍寝又该如何?
男人嘛,总是贪心不足,有了一个,就想要另一个,都想雨露均沾。
所以,要找个女子,暂且转移贺西楼对她的觊觎才行。
“你喜欢那女子?若是喜欢,娶回来也好。”
贺西楼眯眼看她,露出一抹不解,“谁说我喜欢了?”
罗裳舔了舔嘴角,又喝了一口热茶,“不喜欢为何要掩人耳目上山私会……”她小声嘟囔着,却还是被贺西楼听到耳朵里。
他的脸色沉下来。
丢下毛笔,隐约带着怒火的声音传了过来:“罗裳谁给你的胆,敢跟踪我!”
“我可没有,就是见你脚上有后山泥,我猜的。没想到,你还真去过。”罗裳知道贺西楼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早就适应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是,这只是作为从前的乔兰舟对他的了解。
现如今,她顶着罗裳的身份,也要装一装害怕畏怯的模样。
于是,罗裳露出一双受惊的眼,看着贺西楼缓缓道:“将军莫要生气。”
贺西楼心中一怔,见罗裳完全跟变了一副柔弱模样,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想要说些什么,但话都在嗓子眼儿了,还是硬生生收了回去,“罢了。”
罗裳见他冷着脸,却又不怪罪自己,又不死心试探问了一句:“将军,若是喜欢娶回来当夫人也可。”省得为了去见那个“故人”,还要找理由遮掩,说是去什么茶馆……
她心里有自己的算计,若是此事促成,对她目前有益。
贺西楼微微蹙眉,拿起手边的画作,“目前尚娶不成。”
罗裳忍住心中欢喜,走过来道:“为何?是祖母不许还是父亲不许?还是那姑娘有为难之处?”
他抬眸扫她,见她比自己还要紧着这件事时,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随即伸手来点着她的额角,将人推开来,轻嗤一句:“都不是。那人早已去世,你是想让本将军与其坟前叙情不成?”
话此一出。
罗裳脸上的笑意骤然僵滞,“这…”
心里又默默又想到了这几个字:人鬼情未了。
没想到,这贺西楼还挺长情。
她又想,若是贺西楼一命呜呼,跟那人就可以地府相遇,也不是不行。
看来,她的那些毒药将要派上用场了。
当然,这些话,放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万不能开口明说,给她十个脑袋都不够贺西楼削的。
后来,罗裳只好憋出这几个字:“那还真是可惜。”
贺西楼慢慢靠近,浑身都带着令人绷紧神经的气息,只是微微低头瞧她,罗裳便惊讶地瞪大双眼,粉唇轻启:“将军有事,倒也不必挨这么近……”
她下意识往后推开半步。
却未想到,贺西楼这厮竟然伸出臂弯来,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肩,不许她躲:“躲什么?”
二人之间还隔着木桌,他的力道霸道,蛮狠,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硬生生将她往身前拉扯过来,刚好她的腹部撞上木桌边沿,有些疼。
“嘶。”罗裳小声呼痛。
“罗裳,说说看,为什么要帮本将军纳妾?”他的声音熟悉而又低沉,从她的头顶传来,一字不落,全都灌入她的耳朵。
下一刻,这厮竟伸出手来摸着罗裳的下巴,抬起,试图让她正视自己。
罗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只想说,兄弟,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否过于暧昧了些。
或者,兄弟,你这般,是要把我往断袖路上引啊。
又或者,贺西楼,你这个不正经的,再动老子一个试试,保证把你打趴下。
可是,这些话,罗裳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因为,他贺西楼不禁碰她了,还用指腹细细的搓捻她的下巴,跟搓核桃似的,还有点剐蹭下巴。
罗裳很是不舒服,便要躲开,“我以为将军喜欢那女子,我是为将军着想。”
罗裳心下慌忙,只好随意编了个由子。
“哦?为我着想?”贺西楼眼梢微微弯起,里头露出一丝趣味,便开始不正经的将手移到她的脸颊上,竟还捏了一把,“你这般为我着想,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天杀的,如此这般摸我,还不如一刀摸了我的脖子来得痛快,正所谓士可杀不可亵玩焉。
罗裳干笑两声,“不用。”
罗裳话音刚落,贺西楼又捏了捏她的脸蛋,这动作,叫她熟悉。
犹记得,当年贺西楼也会这般不正紧地捏她脸蛋。
当年的贺西楼,面容圆润,许是过于年少,所以年上脸上如同圆鼓鼓的粉面团,贺西楼偏喜欢这样来逗弄她。
时至今日,罗裳再一次的感受到,心里忽然跟一块大石头掉进湖里那般的激荡,久久难以平复,甚至有些后怕。她抬眸,看着贺西楼,不再如同当年那般如同一只炸毛的狸猫,而是警惕的留了个心眼,继续柔弱可怜道:“将军这是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