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又令家将于城在各地贴布告,言说崖州何等恶劣,民风何等刁凶,此处豺狼虎豹环伺吃人肉饮人血,望速速离开此地。
又以官府之名下令严查当地青楼妓馆,确保无外来女子入内,如此方渐熄。
又是几日,崖州土地热得烫脚,但凡外出之际,必得垫上厚厚的蒲草足垫,其中百姓苦不堪言。
背顶黄天头朝大地,多少个辛劳日月,最后成了一泡汤!凌云木深知其感,她年仅七岁便下地劳作,一双小手都磨烂了,最后却颗粒无收。
她在屋内正思忖如何应付旱灾一事,转眼间天色已晚,那暗流涌动却又如一潭死水的眼眸终于宁静下来,她长舒了口气,心中已有定策。
屋内沉闷,凌云木起身往门外挪去,不慎和星光扑了满怀。
想当年,她和阿姊同在屋顶上赏夜,那时星光亦是如此璀璨,只是如今……
唉,一切都时过境迁了。
不待她伤春悲秋,便听得浮光唤她之音,刺破了寂静的夜晚,也刺破了她方才的回忆。
浮光:“如今终于能歇上一歇了。”她嘴角轻扬,款步而来,手提佳酿。
凌云木转身望着她,回之一笑道:“是啊,这几日你我二人可劳累不少。”
二人便一道往那石桌而去,各自斟了酒,她牵着凌云木的手走至石桌前坐下,时皓月当空,星汉灿烂,二人对酌,又令厨下炒了几个佳肴,惬意十足。
“如今储君之争无非太子与四王爷,而今四王爷已身在笼中,不消多少时日,九兰便可入京,不必蜗居崖州之地。”浮光性子颇佳,话也随之变多。
“怕就怕皇帝扶持其他皇子以制衡。”她眸目微阖,饮了杯酒。
浮光:“九兰性聪,定能冷静处之。此番归来,太子与我说值此要领之期,她会派钱家旁支来此协助。”
凌云木:“钱家旁支?”
浮光哼笑一声,玉手夹菜:“说是钱家旁支,不过是一幌子而已,却不知派何人前来。”
“她莫非不信我?”凌云木眉头微蹙,心头一抹凄凉。
“帝王之家,疑心本就甚重,九兰不必过于伤心,万望以身体为重。”浮光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凌云木叹了一口气,她亦知晓浮光之意,只是整整八年落得如斯地步,怎能不让人惆怅,便又多饮了几杯。
酒过三巡,见一瘦小人影自眼前闪过,脚步不停,不是新雨是谁?
看见新雨,浮光叹了口气,笑意微淡,亦是个苦命的孩子。
“新雨这是第几日不去学堂了?”浮光问道。
凌云木:“七八日了有。”
凌云木沉思片刻后,又道:“她最近不与我亲近了。”
几乎瞬间嘴角荡出一抹苦笑,杯中之酒现亦索然无味:“她而今怕是在怨我这个做姨母的,杀了他的祖父,害了他的父亲。”
她祖父父亲害了她的娘亲,而今又来害她,若她是旁人家之儿女,看她凌云木可否会救,她可没那么多善心施舍!
不想她竟是个糊涂的主……她心头又哀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当夜,凌云木踏着夜色去寻新雨,新雨见来者是她,当即紧闭大门,凌云木吃了个闭门斋。
凌云木顿了顿,却也不恼,她抬手,一下接着一下的叩门,新雨似被她烦得发了狂,只听门内嚷道:“我睡了!你走吧!”
凌云木回答,声音一如寻常:“你若不开门,我便将门拆了也是进得的。”
房中忽而静默了一阵,而后凌云木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只听得吱呀一声,一张巴掌大的粉嫩脸颊出现在她眼前。
发丝乌黑顺直,皮肤雪白干净,穿着齐整,一双杏眼好似她母亲,凌云木有些恍惚。
小姑娘捏着鼻尖,圆润的手指挥打着对面人身上的酒气。
凌云木径直进了门,唤新雨来她跟前坐着,新雨不肯,凌云木亦不再催促。
“近日怎地不去学堂了?”凌云木思忖片刻,道。
“不想去。”她声音嗡嗡,好似在忍耐哭意。
“你……唉,你怨我亦是应当的。”她眸中划过一抹苦笑:“平心而论,若我是你,摊上这么个姨母,怕早就想让她千刀万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