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疏想起之前礼部尚书和他说的,说是催了陛下好几次纳陆公子进宫,陛下都寻了由头推脱,怕不是对这陆公子也只是一时兴起,他还不信,如今见了两人的相处方式,风疏倒有些犹豫了。
路知午前还说是自己不想进宫,还说“有些事看似风光无限,但若强加给不愿的人,反倒是折辱”,难不成是在偷偷提醒他?
风疏今日与路知见面后所说的那一番言论,就是为了降低路知对自己的敌意,他自然也是对路知的话并没有多相信的,无论路知大度或是当场发作,他都有办法达成自己想要见路衡一面的目的。
毕竟这宫中隔墙有耳,就算路知不把两人见面的事情告诉路衡,那些暗中看守他的人也必然会将此事汇报给路衡。
路知毕竟还未进宫,在宫中私会男子这事说大也不大,但要说小也绝不会是小事。
如果他们感情好,路衡必然会因为路知见了别的男人还不告诉自己而不悦;如果他们感情没那么好,路知这行为就更是像刻意隐瞒了,到时候路知不管会不会承认,路衡也必然会动怒,这本身就是个很好的离间法子。
而如果路知将两人见面的事情告诉了路衡,这离间的法子虽是不成,风疏也是极有把握让路衡对他的话术产生兴趣的,刚好路衡也不会因为路知的隐瞒而生气,反而会更好沟通些。
果不出自己所料,路衡没多久就主动来寻自己了,态度也是和颜悦色的。
只不过不知道路知是怎么对路衡说的,这两人竟然一起来了。
一开始风疏见到路衡将路知也带上了,还以为这二人并没有生出什么矛盾,路衡是来兴师问罪的,倒让自己紧张了一番。
毕竟在行宫,路衡对他的态度可是和看管犯人一般严防死守。
但风疏完全没想到路衡是这么个态度,是他希望达成但几乎不可能的状态。
本以为并没有那么好达成的目标此刻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了,风疏看向路知,倒是从心底生出些无法发力的惋惜来。
风疏又回想起自己说不会出宫,路知一副急的快哭的样子。
他本以为路知是在演戏套自己的话,现在看来,怕不是路知真就是在假装大度,实则十分着急路衡身边有了别人,会让本就没什么地位的他更加岌岌可危。
本以为是什么难对付的,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风疏心里头稳妥了很多,又看了路知好几眼,见路知还是一副受了气又不敢说出来的委屈样,还要凑过去给路衡捏肩,更是确定了好几分。
本来对路知生出来的那一丝怜惜的情绪也几乎消失殆尽了。
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做他的对手。
三人安静了好一会,路衡一直端着茶盏把玩,路知低头看不清神色,而风疏也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衡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平淡地扫过风疏的脸:“你有什么擅长的,或是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风疏对路衡露出个温柔的笑来:“回陛下,风疏并无所长。要说平日里喜欢,也只有房中那张万壑松稍得些意,上不得台面。”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路衡面上透出欣赏之意来:“你自己起的琴名?”
风疏面上闪过些羞涩:“是,让陛下见笑了。”
“这诗原说的是绿绮琴。恰好,宫中有一张绿绮,那音色正诗中所言,一闻便如身临万壑松涛,馀音缭绕。”路衡本是面色陶醉,又像是想到什么,面露不悦地往路知的方向扫了一眼:“从前他也是懂些的,口口声声说着愿意为吾花心思,整日谈些小曲讨吾欢心,美人配琴音,倒还有几分意思。”
风疏有些惊讶:“风疏从前就听闻陆公子的琴技精妙绝伦,可刚刚……陆公子明明与我说不会抚琴。”
“上了榻,心思便不在那修身养性上头了,手自然就生疏了。现在这手,也只得伺候人用了。”路衡随意推了推路知在他肩上按摩的手,让路知退后些:“那张绿绮,从前吾也是当宝物赐给他的。可那绿绮到他手中,实在是暴殄天物。唉……扰得吾甚是心烦,全然没有从前那般的意趣了。”
路知收手退下,眼眶中已含了泪:“陛下……”
“拿你那张万壑松来罢。”路衡没分给路知眼神:“若你真能奏出那诗中之感,那张绿绮,吾便赐予你。”
风疏欣喜地起身:“请陛下稍候片刻,风疏这就去取琴。”
“如何?”待风疏出了殿门,路知凑近戳了戳路衡的肩:“看出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