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在师父面前不要提今晚的事,知道吗?”众人走之前,闻折柳吩咐道,“我自会解释。”
“是,大师兄。”得了许多好处的众人本就没几个真同闻峰交好的,何况确实是他欺负人在先,于是齐声应了做鸟兽散。
林继仍是同李鸣一起走。
待人全走了一会儿,闻折柳才从首座上起身,面色泛上潮-红,呼吸更是急促。
真是阴沟里翻船。
他起初离得远,没注意那“绊仙索”上浸了药,待一把火烧了绳子来取留影石时,闻了个正好,灵火催得这下三滥的药香更浓。
将药性压到现在已是极限,他修为再高,也是个尚未脱离世俗情-欲的正常男人。
两年多前离开时就同师父闹得不欢而散,本想赶着今日自己生辰来赔罪,师父怎么也会给个笑脸的。
现下如何还能去得……
几步已跨到门外的闻折柳被秋风一吹,非但没凉下去反倒更热了。
他一时热血上涌,本还清明的眼神逐渐迷离,当下心一横,朝着方如许的眠月小筑御风而去。
这晚注定是个无法安稳入定的长夜。
闲云阁最高处的陡崖边,一块光滑的巨型方石伸向云海,墨发随着外袍为秋风所舞的谢云崖懒散坐着,于渐渐西移的悬月下手执一管玉箫。
他自是察觉到林继隔了许久的去而复返,却没有开口。今日他废了许多心神,乏累的很,只想放空一会儿。
本该待在眠月居的林继站在下方不远处的阴影里仰望着眼前一幕。一曲箫音又起,是林继下山时听到的那支。
山巅月,月氏箫,谢云崖。
悬月山三绝。
风动衣动长发动,他原就躁动的心却在此时静了下来。
谢云崖的箫声低沉而悲凉,林继却听不出太多愁苦怨念之意,曲意中更多的似乎是阅尽沧桑后,平淡释然的诉说之感。
倒是将这支深闺怨曲演绎得别有一番风味。
“你听过这支箫曲?”一曲终了的谢云崖放下玉箫,转身看过来。
“这是弟子家乡一支僻生的民间箫曲,不过据传是仙人于凡间游历时留下的。”林继从昏暗的石影下走出,镀上一层月华,恭身行礼道。
谢云崖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垂着的指尖轻点身下的巨石道:“说说。”
骤然吃了老虎胆的林继抬头看着那人动作,知他此时已没了先前在兰亭时的耐性,但还是一个跃身跳上巨石,在谢云崖身侧坐了,两人一同笼在月下。
摩挲玉箫的谢云崖手中动作一缓,旋即神色如常地转向天边月。到底是先前的愧疚还剩了些,没将人赶走。
“这支箫曲,单名一个‘咽’字,谱曲者初意早已不可查。但其声呜然,如泣如诉,深得民间女子喜爱,便传下来了,家母也曾常常吹奏此曲。”
身侧的林继语调轻缓地说道。
谢云崖的视线移到身侧人身上。
林继微仰着头,眸光映着月色,显出几分别样温柔。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带着些少见的真诚笑意,他似乎正陷入回忆。
“家母虽只陪伴弟子到四岁,弟子却记得她极爱箫音,这支曲子她吹得最多。许是自襁褓之时便常听,也可能是幼时没有其他乐趣……这么多年了,弟子也没想到居然还记得。”
这是林继第一次在人面前提及家人。
他哂然一笑接着道,“下山时弟子听到了一些余音,觉得有些相似。在居所欲调息时,耳畔仍似有箫声回绕,实难入定,便又来讨师叔的嫌了。”
谢云崖听出他方才简略提及的家事背后必有一番苦楚,却不追问。他收回视线,语气仍是淡淡的:“凉州?”
林继摇头道:“弟子是荆州雁城人氏,弟子在凉州多年并未听过这曲子。”
不知为何,谢云崖觉得林继脸上的笑意在这句话后淡了。
只会砍人不会安慰人的他只好再次转话题,竟没发现他一时又生出了几分新的耐心。
“你……”
话音被人掩盖,“师叔为何会奏这支曲?”林继忽然出声问道,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