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小女孩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许朝晞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然后手继续抚着她的后背,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柔一点:“安安,杨老师是去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而且这件事是她最想最想做的事,就像你喜欢的画画一样,等忙完这阵子,就算她不能再来做你的老师,你们也还是可以见面的。”
“真的吗?”小女孩泪眼朦胧,抽噎着问道。
许朝晞拼命点点头:“当然。我知道,离别对谁来说都是不好受的,但哭上一场,又想到未来可以见面,是不是也会好一点点?”
小女孩点点头。
看来,嘉嘉的方法还是奏效了,许朝晞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揉了揉有点麻的腿,把桌子上的笔递给安安:“那现在,你深呼吸两下,稳定稳定刚刚那个珍贵的情绪,然后,咱们可以开始写作业了嘛?”
小女孩听话地深呼吸了两下,接过笔,开始埋头写起来。
等到文老师来接安安的时候,安安已经基本把今日的任务完成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了刚刚因为离别而寂寞的样子,这让原本担心换老师孩子会抗拒的她放松了下来。
分开的时候安安甚至还跟许朝晞打招呼:“许老师,明天见!”
看来第一次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许朝晞也笑眯眯地挥手:“明天见安安!”
尽管有一点小波折,但依靠赵老师法则顺利解决问题的许朝晞心情明朗,她盘算了一下,如果顺利的话,这份家教一直做到寒假前,自己再省吃俭用一点,差不多正好能在回家前买好新手机。
想到这里,一扫刚丢手机时的沉闷,她想:丢手机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现在也有了合适的解决办法,那就向前看吧,不能总让过去的错误折磨自己。
她迈着更轻盈的脚步,往宿舍走去,刚到楼下,就看见郑可笛背对着她,站在宿舍门口的路灯下。
她走过去想打个招呼,等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正在打电话,纠结着要不要等对方挂断,就听到郑可笛的声音传来:“他打你了吗?你告诉我,他打你了吗?”
打人?许朝晞有些疑惑,但考虑到涉及到个人隐私,她反而退后了几步回到宿舍楼下的大门口,但实在太不放心了,她干脆就站在这里等待郑可笛。
深秋的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不一会儿天色彻底暗下来,路灯亮起,郑可笛一个人背着身站在路灯下,光自上而下,逐渐减弱,影子落在她的脚边,铺开在地面上,界限分明。
隔了很久,许朝晞等得都有些无聊了,终于看到郑可笛挂断电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询问,所以犹豫着是否要上前,但她看到挂掉电话的郑可笛并没有马上转身,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路灯下,她也刚向前迈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郑可笛许是站得累了,她侧过身靠在路灯上,头微微抬起,看向头顶的天,也许是路灯太明亮了,她伸出手遮在眼睛之上。
许朝晞看着她一个人的样子,又孤单有难过,她有些不忍心,顾不得对方可能会有被听到秘密的不开心,她咬咬牙,下定决心,迈出脚步,走了过去。
郑可笛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扭头一看,许朝晞的视线和她对上。
许久之后再回忆起来,许朝晞也能清晰地记起郑可笛这一刻的眼睛:漆黑的瞳仁毫无波澜,像无法窥探的深渊,但这状似平静的潭水下,有无法遏制的怒火,这样压抑着的水火交融之中,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绝望。
那会儿她就想,就算是不小心听到的秘密,就算郑可笛可能会很生气,但她义无反顾,必须要问出口。
但对方抢在她之前先开口:“你,听到了?”
许朝晞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其实只听到了一句‘他打你了吗’,我就走远了,但是那句话让我有点不放心,所以在这里等你。你想说吗?不想说也没关系,但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说。”
郑可笛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干净而坦诚,她知道,那句话是电话刚打不久就问出口的,电话打了多久,她就等了多久,而此时此刻,她还是给她留了选择的余地,开口与否,全取决于她自己。
有些秘密,不是藏起来就能当作没有发生;有些事情,不是离得远就可以假装没有看见。
这些道理她一直都懂,但她在过去的时光中,仍然选择藏起来,选择离得远,事到如今,她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自欺欺人,世界没有因为她这样的选择而改变。
那不如,直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