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总是这样,在最该坚强的时候脱框而出,宣泄般地流淌,喘息声惊动了换药的大夫。
大夫看向闯进的女孩,震惊地不敢说话。
沈时清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萧怀宁有些无奈,但也耐心的哄着:“怎么不在自己屋里休息。军营里难免会受伤,不用这么担心。”
刀口狰狞,萧怀宁只觉得严重,又害怕得不敢细看。
沈时清注意到了小哑巴的窘迫,笑着安抚,“是不是不太好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要是害怕就别看了。”
可萧怀宁就算再害怕,还是移不开目光,看在眼里就是委委屈屈的流泪,搞得沈时清不知所措,便叫大夫加快包扎的速度。
又和萧怀宁说:“你今日怎起得这般早,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快去再睡会吧,离辰时还早。”
萧怀宁第一次没应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仿佛不看着那块伤好不罢休。
沈时清颇为无奈,却也由着她去了。
大夫叮嘱了沈时清一些话,看了看沈时清,又看了看萧怀宁。
沈时清了然,劝着萧怀宁说:“落微,你先去你房间休息会吧,我和大夫还有些事要交代。”
伤口包扎好,萧怀宁才觉得自己的大脑复位,知道大概要谈军中事,颔首离开了。
屋内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沈时清和大夫。
大夫扫了周围几眼才放心开口,“将军可觉得那人熟悉?”
沈时清第一眼见她便觉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确实如此,可我想不起在何时见过。”
“她长得和当今圣上年轻时太像了。”大夫解释道:“老夫跟着将军已有四年有余,但在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记忆还是有的。”
难怪如此熟悉,原来是和皇族人长得像。沈时清点头,回想,“我并未听说圣上还有孩子流落民间。她告诉我她姓萧,看来那个萧应该是皇性了。”
大夫也垂头思索,“圣上和皇后感情甚笃,也从未离开过京城,这孩子是何人所生老夫也无法得知。”
沈时清朝着萧怀宁卧房的方向看,“京中的消息穿到北境本就长久,我会派人多加打探。徐老不用多加挂心。”
徐大夫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叹着气,“若是京中来,又是接近你。目的不纯啊。虽说圣上信任你,但当今太子从小就是个多疑的,你最近行事需再低调些。”
“时清明白的,”沈时清回答:“徐老会去休息吧,跟着我忙碌一夜了。”
徐大夫无奈地看着她,“你也是,别仗着自己年轻不多加注意,老了有你受的。”
这么一说,想到了沈老将军,又立刻顿住了话语,随口敷衍着,“你自己多加注意,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了。”
沈时清恭敬笑着,“这是哪的话,再过个二十年您都会是这般老当益壮。”
徐大夫笑她的打趣,挥手告了别。
沈时清坐卧在踏上,闭目养神。大概由于睡眠太少,脑袋止不住的刺疼,揉了几下没效果,沈时清就不想管它了。
她已不记得当时为何要把萧怀宁捡回来的心境了,应该只是觉得可怜,小哑巴在灾民营受欺负了都没处说。明明平时很谨慎的人,才反应过来捡了个隐患。
转念一想,萧怀宁当时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让人动心,哪舍得不把她捡回来养着。
沈时清自嘲地笑着,虽然不喜欢去怀疑别人,但她也不会轻易去相信别人。
怀疑的种子种下,总是会慢慢发芽的——但现在让沈时清抛弃萧怀宁又实在残忍,那人目前并没有伤害她,反而听话得要命。
若是京城派来的,目的是什么?沈时清无奈地想着。北方这块地人烟稀少,荒漠丛生,饥饿和恶劣环境早已弄得民不聊生。
这块地就像被抛弃了一般,来插一脚有何好处……若是真想管管,多给点粮食也好。
萧怀宁再自己房间哪坐的住,一看到大夫走了,就往沈时清卧房里跑。
昨晚下了雪,地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沈时清看着外面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都怕她摔倒。 看着萧怀宁灵动的小表情,没忍住地笑。
突然想到也是冬天,那时她还很小,随父亲进宫,看到了那位受尽荣宠的懿安公主。本以为会是娇纵的模样,却稳重的似乎不是那个年纪的。
美丽的公主殿下沉默地坐在皇帝的身边,不吵不闹。眼神瞥向她,又很快移走和外面那个一秒钟能有八百个表情的人完全不同。
若是真的流落民间的公主,以皇后那查人的能力仍能幸存下来,当真是不容易。
萧怀宁看着门紧闭的房间,刚想喊就立刻止住了话头——她还没很好的适应哑巴的人设。
于是小心翼翼地敲门,扒在门缝里往里看。
听到门里面的人很轻地笑了声,说:“进来吧。”
萧怀宁盯着坐在床上的沈时清,眼前人脸上覆着薄汗,嘴唇发白,明明是张锋利的脸,笑起来只觉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