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城。
通政使冯万季被捉住的事情起初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慕安百姓只以为冯小犯了事,几日后才从府衙的书吏嘴里里陆陆续续传出消息,原来竟是冯万季私吞漕粮直接被下了狱。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馆内外都对此津津乐道。
他们将此归功于新来的定南参政,谢昱行的名头简直成了一块金光闪闪的金招牌。
书礼连日都忙着拒绝来打听风向的官员们,颇有感触,“大人来上任这么些日子了,也不见他们来拜访,这冯万季一倒,咱们的门槛倒是都要被踏破了。”
那日徐戈带兵追上了冯万季,第二天陛下夺职冯万季的传信官就到了,更是将定南事宜一应交给谢昱行主理,这段时日谢府风头无两,可也忙的晕头转向。
谢昱行算算日子,京师派来办案的官员应该还在路上,于是转身入了内室,换了一身绯红云纹袍,“备马,去……”
谢昱行的话没说完,下人就进来通传,“大人,乔姑娘来了。”
谢昱行眼睛一亮,脚步加快,没有听见下人的后半句,“还有京师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于绍元和大理寺丞宴忻,二位大人奉了陛下口谕来查冯万季贪墨案,已到了府上。”
事实上,在下人传话之前,乔怀潇就和宴忻还有于邵元碰上面了。
宴忻站在厅堂内,见到堂外的侍从挪动脚步自动让开一条路来,他以为是谢昱行来了,顺着人群看去,见到的却是一个极年轻的姑娘。
宴忻听见侍从唤她“乔姑娘”,她侧目而向过来,眸中并无意外。
“你是何人?见官为何不跪?”宴忻不禁皱眉。
乔怀潇不卑不亢,缓缓道:“圣上在十年前就下令,百姓见官无需行跪拜大礼。”
于绍元年纪更长,目光在宴忻和乔怀潇之间穿梭,刚要说话,谢昱行就到了。
谢昱行最先看到乔怀潇,但她垂着眼,他便只能转而看向突然出现的于邵元和宴忻,“二位大人是……?”
于邵元上前一步,简单说明来意,宴忻忍不住看向乔怀潇,却见其他两人都没有让她退下的意思,也无法越俎代庖。
虽然于邵元只说明了他和宴忻的官职,二人是得陛下授意前来查清冯万季贪墨案,但乔怀潇心下也大抵有数了,于邵元出自都察院,宴忻出自大理寺,二人来此是要掌握证据,带着冯万季入京受三司会审。
看来她的消息没错,但是这确实有些在乔怀潇的意料之外。毕竟只有疑案悬案,才会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共同受理。
陛下看重冯万季贪墨案,这意味着他再无翻身之地,这该是件好事,但如此兴师动众,乔怀潇的心底生出些不安。
乔怀潇将目光重新放在宴忻身上,对他说了今日第一句话:“你是江北宴氏子弟,宴开霁的表弟?”
她面容十分清冷,此时说话间带上了些笑意,反倒如冰封玫瑰,引人遐思。
宴忻眉峰微动,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谢昱行以手作拳在唇边咳了咳,“冯万季此时就在牢中关着,两位大人不如先去一审?”
“冯大人会如何和你们说我不确定,但我觉得两位大人更该先去看看冯大人私屯漕粮的粮仓才是。”乔怀潇的声音响起。
乔怀潇无视谢昱行眼中的阻拦,直截了当道:“六日前,雁帮想购入粮米贩至长平,却发现贩米之人是冯大人的家丁,我怕出事,于是将此事告诉了按察使徐大人……还有谢大人,谁料交货那日发现他们卖的粮食竟然是漕粮……”
宴忻和于绍元对视一眼,原来乔怀潇是当日证人,于绍元拍板应下,“粮仓是一定要看的,既然如此,不如乔姑娘给我们带路?”
乔怀潇点头,终于看向谢昱行,“谢大人觉得呢?”
谢昱行一怔,心中微叹,“乔姑娘说的是,我们一起去。”
于是一行人朝外走去,谢昱行刻意落后半步,他十分确定乔怀潇是为那日胸口上被她射的那一箭来的,但是都怪吴衡中医术太好,六天过去早被治好了。
于是他顿了顿,说:“我这胸口还是有些青紫痕迹,胸口发闷,不过不要紧,你肩上的伤如何了?”
“但你今日实在不该在他们两人面前把自己卷入冯万季的事情,不安全。”
谢昱行说完,却见前面的人猛地顿住了脚步,他不得不刹住脚步,才不至于撞上乔怀潇。
乔怀潇伸出手指着他,“你……”现在乔怀潇有些后悔那一箭的力道太轻了些,没让谢昱行长半点教训。反倒让谢昱行觉得两人是重归于好,就能对自己指手画脚了。
谢昱行无知无觉,眼中清朗:“怎么了?”
乔怀潇上下打量着他,她怎么会没注意到谢昱行今日的打扮,就连衣领都绣着缠枝暗纹。
他露出这样笨拙的在意,却让乔怀潇更加回想起那个运筹帷幄引得自己跟着他来了慕安的谢昱行,那个循循善诱使得自己收下了他的礼物的谢昱行,还有那样咄咄逼人的成算在心的他。
所以是信了那日自己说原谅他的话是吗?乔怀潇气笑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反正很快就不会再见了,她慢慢道:“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