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坚坐在主位之下,悠悠品茶。
李承璎坐在主位上,摩挲着手中的扳指。一旁戴着面具的李承珉揖手道:“殿下,李珺珵那厢,已是拦截住了。赵安来去接应程飞一行,有沈侯爷守着,出不了差错。然长安还有陈仪。”
“陈仪有智计亦有勇武,却并不好拿下。”李承璎语气很淡,“舅舅,那江皓辰眼下成了二品御史大夫,马上就要与您并肩而列了,是时候去掉他了吧?”
沈坚揖手,道:“此人留与不留,全在殿下,老臣除了在朝堂之上掣肘一二,如今陛下对我已不信任,麒麟阁议事已不再留我,是以,我倒是希望殿下即刻便能继承大统。”
“老四那边是什么态度?”李承璎语气很冷。
“吴王殿下似是在作壁上观,对宫中的一切都不甚在意。镇国大将军已垂垂老矣,即便有军威,手下已无人马。端妃在宫中更是个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性子。此番绝不会如去年李承璎那般功亏一篑。”
戴着面具的李承珉哼了一声:“你们不要忘了,皇帝身边还有一个神秘高手,去年若不是她出手,程飞早就拿下了。”
沈坚笑道:“你不觉得你去年从程飞下手,是打草惊蛇么?”
“若不是我发现那人存在,你们能如此顺利布局好这一切?”李承珉冷哼一声。
沈坚淡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败?殿下,你可知那高手是何人?”
众人都看向沈坚,李承璎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沈坚淡淡笑道:“这般重要的事,你们竟一年也未查出蛛丝马迹?”
下头那些谋士自惭形秽。
“难不成是江皓辰?”李承璎疑惑。
“哼,江皓辰根本就是一介书生,你们太高看他了。”沈坚语气十分轻蔑。
“舅舅,那人到底是谁?如果不能除去他,我们此番行事,也难保万无一失。”李承璎神色焦急。
沈坚摇头:“沉不住气。”
“舅舅你就别卖关子了,都八月初五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李承璎唉声叹气。
“那人,还是李承珉查出来的。”沈坚淡淡道。
李承珉向上揖手道:“那人是当今皇后,蓝清夜。”
李承璎阴着眼,忍着心头的不安,向李承珉道:“这般重要的消息,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本王。本王一直觉得你从死囚牢中被换出来,便有些事瞒着本王,如今陈晋已被捕,你已无后路,为何要隐瞒这个秘密到此时?”
“燕王殿下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未确定身份之前,我自然是不敢说。若非沈相的人发现了我一直想对明月下手,我也不会来投靠殿下。殿下也是知道的,我这身份,想掳走明月是轻而易举。不过,沈相觉得我尚有用处,刚好你们也要借明月公主的亲事来动手脚,咱们也算各取所需。”李承珉抱臂而立。
李承璎素来知道李承珉阴险毒辣,却不曾想到他对自己的妹妹竟然一直抱着那般龌龊的心思。李承璎笑了笑,道:“承珉,你是小时候便对明月生了那样的心思,还是后来才有的?”
李承珉冷哼一声,笑道:“你管我是什么时候生的,反正明月我是要定了。即便没有你们出手,我也定然能在她婚礼上将人掳走。至于说我的行动能给你来带什么助益,那就看你自己的能为了。”
“你我之间,又不是凭空的交易。不过你以前也没少对本王下黑手,如今本王网开一面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对本王感恩戴德,反是如此无礼,你就不怕本王在事后结果了你?”
李承珉笑道:“燕王殿下,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年纪也相仿,虽不是亲兄弟,然斗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你一脱了裤子,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放肆。”李承璎站起身,火冒三丈。
“好了。”沈坚喝道。“燕王殿下,此事已迫在眉睫。不是争这些的时候。我的人发现李承珉的时候,已与他谈好条件,明月出了朱雀门,他的人马便会行动,届时宫中皇后必然要与其他嫔妃送嫁,这是对皇后下手的最好时机。一步不得出差错。皇帝那边也将同时动手。届时,燕王殿下大权在握,陈仪手头的兵马也不足畏惧。八皇子虽带着一群人去接秦王殿下,却不知那群高手里头有我们的人,届时那人必将回宫向陛下传达秦王殿下受伤失踪的消息。那时候的朝堂,再也无第二个人敢站出来反对了。”
“舅舅怕是忘记朝廷中还有江皓辰这一号人物?”
“江皓辰能成什么大气候,他有三寸不烂之舌,却不知我手中有刀剑。”沈坚都未抬头,吐了一口茶叶。
“江皓辰身边可也是有一个高手,我记得好像叫做肖遥。此人一直隐藏得很深。”
“殿下难道不知,江皓辰喜欢明月公主么?你说八月十五,若是明月公主出事,江皓辰是会去救明月公主,还是去救陛下?”沈坚镇定自若,放下手中的茶,冷冷道:“也只有明月公主出阁,能在长安掀起这般波澜,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殿下可不能再如先前那般任意妄为了。”
玄月缀天,星斗璀璨。
巴中军营,天素在给第二批来的伤者配药。
倒了一部分药水在琉璃瓶中,她晃荡着琉璃瓶,不刻,水竟成了黑色。
药材有问题……
或许是太过劳累,天素眼睛一花,晕倒在药边。
这些时日,小雨带着小雪,想离开军营。她已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小雪这么沦落下去,只有带她走,她才能恢复如正常的孩子模样。
天素也未过问小雨的事,小雨心中还在埋怨姐姐,然她也知道姐姐从小待她极好,然在她心里,从不敢奢望她真把自己当成妹妹。
想了这么多时日,她还是决定,离开姐姐。
小雨牵着小雪,来向天素道别。她答应小雪,带她去长安见一见江大人,再回扬州舅舅那。
小雨在门外敲了半晌门,屋内无人应答。
“姐姐……”小雨还是怯怯喊出口。
天素意识混蒙,依稀听见门外的喊声,她却无力动弹,有人给她下毒了。
“姐姐……”小雨叩门,一阵风来,虚掩着的门被吹开,她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天素,上前来看,才发现姐姐颤抖的身体,额头满是虚汗。
这几日程若梅送陈敬之回了长安,伤兵营的调度交给蒋聪指挥,治病救人则是钱侨在负责。营中军医药童也不少他,天素只负责配药,其他的事倒不过问。只是为何,会出现这情况?
“姐姐,你怎么了?”
天素浑身颤抖着:“药材里有毒……你立即通知营帐,今夜熬的药,都不要喝。”天素挣扎着道。
小雨出屋跨马疾驰而去。
天素看着小雪,小雪退了两步。
见天素浑身颤抖,小雪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笑嘻嘻上前,道:“文天素?”
天素手动了两下,小雪忙忙后退。
“毒……是你下的?”天素竭力让自己冷静,却是徒劳。
“我可没那个本事!你除了欺负我,你还会什么?怎么样,目中无人的你也有栽跟头的时候?”小雪拿起天素的琉璃瓶,晃动了两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天素,嘻嘻一笑。道:“我就是看你落魄样子的。你没发现你妹妹连脉都未给你把,就走了?其实,她也嫉妒你,见不得你好。”
天素越是想控制自己,身体越抽搐得厉害。
天素看出小雪的异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就知道你想找我茬,我可没动那药材。程若梅先前就说了,我若敢乱动,就吊起来打。我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嫌弃我,只有小雨姐姐把我当人看。”小雪站在离天素三步远的距离,扭着头辩驳,神色确实得意洋洋。“你自己配药配出问题,就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你也敢自称神医。”
天素头昏眼花,身体像踩在云里,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想借力站起来,却感觉周身软绵,似被困在云团里。
小雪蹑手蹑脚靠近天素,触了触天素的手,似乎真是没力气。她才恣意起来,笑嘻嘻道:“文天素,你也有今天?活该,真是活该。”
她的手覆盖住天素的脸,捂住她的眼睛,从袖中拿出一只玉瓶,从她鼻尖掠过,顷刻间,天素彻底昏迷过去。
小雨通知了钱侨之后,带着龙题山几个过来。
此时小雪坐在门口,呜呜哭泣。
小雨忙上前安慰。
龙题山几人上前来看时,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都道:“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就昏迷着呢?会不会是太累了?”
惠休道:“老朽也没瞧出什么病灶,大抵是累着了吧。”
几人会诊,没诊出什么结果,到人定时悉摇头离去,只嘱咐小雨熬些参汤给天素,让她将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