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眼中忽然一红,为何觉得姐姐对那姑娘如此好呢,最后她发现姐姐在最危急关头,不要命的想要保护她的人,竟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她不如她。
灵珠靠在房门上,颤巍巍抽泣。
小雨走过来,拉着灵珠的手安慰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的?”
灵珠嫌弃地看了眼李承瑜,哭诉道:“哥,你若是当日早点出手,天素姐姐便不会受伤如此之重,你没有心。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李承瑜心头也有些后悔的,其实,文天素,也没那么讨厌吧,只不过他不喜欢太强悍的女子,尤其是强过李珺珵的人。
面对那种人,他总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危险。
可是,就这样的一个人,难道就真的死有余辜么?
不是天妒英才,而是他们在嫉妒。
人心,有时候太可怕了。
程子弢心头过意不去,他其实也没想过要文天素死。
但眼下的情形,李珺珵并不足以救活她。
小雨坐在廊下,安慰着灵珠。
回天乏术,便是这种感觉吧。
此时,房内,紧闭的窗户被打开,一个人影落在李珺珵身前,是白玉箫。
天素七窍流血,染白了李珺珵的衣衫,李珺珵静静抱着她,闭着眼睛,竟然未察觉到白玉箫的到来。
他将药瓶放在桌上,道:“藤原求我来的,他说,这药能给文天素续命。”
李珺珵才抬头起来,看向白玉箫。
他眼睛血红,里头满是血丝,这般看上去,哪里像是那平时光彩照人的秦王呢?
白玉箫道:“我其实从未想过杀你,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日救文天素是受藤原所托,我输给你,还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劝下你的主子,不要屠城,等天素醒了,我愿以性命换竹溪的百姓。”
他的语气极其平静。
白玉箫有些怔忡,李珺珵尚未满十七,斗完陈晋斗藤原,哪怕心爱之人命悬一线,他心头还记挂着百姓。
他从未因一个女子而放弃天下。
“好,你的话,我会替你转达。”
他身影一掠,飞走了。
取了白玉箫送来的药,李珺珵依旧是先取天素的血,沾了一滴药水,待血成了鲜红色,才给她喂下。
白玉箫匆匆而来,外头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来过。
他站在屋顶,看到灵珠扑在小雨的怀中哭泣,难过极了。
他总是在想,若是从未与他们为敌该多好。
李珺珵将解药留了一滴,剩下的给天素服下。一个时辰之后,他给天素行一次针,命小雨熬了药。
两个时辰之后,日落黄昏之时,天素终于朦胧醒来。
这是第二次,藤原送来解药,救了天素。
“珵哥哥。”
天素问:“我昏迷多久了?”
“整整两日。”李珺珵给她喂药,道:“我担心你体内的毒扩散,封了你的经脉,两日将养,你体内的毒清除了许多。”
李珺珵双眼猩红,这两日他没日没夜的配药,不曾休息,他未告诉藤原送来解药之事。天素最不想看到他受藤原掣肘。可他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什么比天素的命更重要。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李珺珵的声音很是嘶哑。
他想起之前守着天素时,天素数次呼吸停止,这两天,呼吸停止的时间更长,有几次,他试探不出她任何脉搏,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天素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她知道自己情况不好,随时都可能死去。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她也不忍心。
到底是自己的身体,她太清楚这种感觉。
天素目光落在那两件红色的嫁衣之上,眼眶微红。
李珺珵将人轻轻拥入怀中,道:“山里很多药材,我一定会治好你。”
却听外间程子弢吵道:“竹溪县城屠城,陈晋那个疯子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手段。”
屠城?天素抬头看着李珺珵,李珺珵神色平静,大概也是知道这事了。她起身道:“我的身体好了许多,你不用为我担心。”
小雨端来汤药时,才看见天素已醒了,依偎在李珺珵怀里。她有些高兴,也有些难过。
将汤药递过来,低声埋怨道:“姐姐昏迷了两日,我们都担心极了,眼下既然醒了,为何不知会我们一声。”
“她才醒,情况很不稳定,便未通知你们。”李珺珵也没看小雨,给天素喂药。
小雨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未再多问。待李珺珵给天素喂完药,小雨收了药碗,准备出去。
“雨儿……”天素的声音很虚弱,向李珺珵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与雨儿说。”
李珺珵接过竹盘,出去时顺便掩上门。
小雨立在床边,低头不语。
天素其实知道,汉中那次,并不是她冲动。而是,她心里大概不喜欢自己吧。而今,她身体不见好转,也不知能撑到何时。她道:“雨儿,我看乔卓然近来也与你不似先前那般疏远,只是我与他不熟,他那边我说不上话,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去争取便是。若是……”
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小雨以后跟着乔卓然,也算有个依靠。
小雨并未看出她交代后事的语气。
有些话终究不忍心说出口,这么多年,他们四处漂泊,相依为命。去年,爹爹走了,他们之间的裂痕再也掩饰不住了。
天素道:“雨儿,你可知我小时候为何不愿爹爹收留你么?”
这是小雨最不敢直面的,这么多年,无论多少次想起文天素当年不让父亲收留她,她心里永远都是恨的。为什么不愿意,那可是一条人命,当年她还那么小,为什么不愿意收留她?
小雨终于忍不住落泪,她道:“你们自然有你们的原因,其实我也知道,爹爹很多事情也未与你说,你也不曾问。”
其实,她经常看到父亲与姐姐说什么,察觉她来了,便换了话头。这种事经历多了,她再笨,也知道有些事情,她永远没资格过问。
是啊,她就是一个局外人。
“以爹爹的才华,却流落江湖,你可曾想过,这背后的事?”天素面容苦涩,一说到过去,那是无尽心酸的往事,她如何一件件从母亲的去世、弟弟的丢失、父亲的失落中去讲那些根由?
她如何告诉小雨连她都不忍心回忆的往事?
有些事,光想一想,都要耗尽毕生心力,何况宣之于口?
见天素泪如雨下,她终究不忍心,道:“姐姐,我从来没有怪你,你好好养病,我不问。”
她擦了眼泪出去。
天素不敢面对的,她终究也不敢,说来,她之前不也是从未与天素提过她当年的事么?
有些事情,要一两句解释,又图什么呢?
她忽然羡慕起姐姐和李珺珵之间的感情,不曾有误会,也无需解释。他们可以通过彼此的眼神,便知对方的心思。
而她和乔卓然呢?乔卓然甚至很少看她,即便看,也是晃一眼,生怕与她目光交接,遑论心意相通。
廊下的李珺珵见小雨出来,入内见天素亦在流泪,也未问什么,只是安慰道:“你身体不好,要好好养伤。”
竹溪屠城的事,他必须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