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的梦,梁温被魇住了。
那个身影,她认出来了——梁温,身体的原主。
她梦到原主了,并通过这个梦偷窥到了这个身体的一部分记忆。
她的生活真的很无趣,人也呆板。
身边总是一个人,后来身边又多了一个,是幼年的元宝。
碎片化的记忆没能让她窥到全貌,只是梦醒后胸口有些郁气。
她缓了缓,坐起身来,光洁的脚踩在冰凉的实木地板上,迟钝的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眼前只有一棵开出嫩芽的桃树。
她当时在看什么,梁温想不出来。
天还黑着,梁温却没了困意,意兴阑珊的回了桌案,从那一摞书籍里挑了一本出来,又摆上草纸,一点点临摹起来。
胸口的郁气随之疏散,日光也攀爬上案头,今日不需当值,她倒是闲了下来。
她估量着时辰,将练字的那一沓纸折起来放在了书籍下面,才放好就听见门外元宝的声音响起:“郎主,您起了吗?”
“嗯,你进来吧。”
元宝端着铜盆进来,为她洇湿了帕子。
梁温不会束发,只能散落着头发去净了面,随后等着元宝上手。
刚开始元宝也很诧异:“郎主从小到大凡事都要自行料理,从不让奴近身。”
梁温只能寻了借口:“胸口受了伤,抬手会扯到。”
元宝却很是心疼:“郎主这多遭罪啊,像您这般风光霁月的人,合该一世享福。”
梁温只笑笑:“还好。”
说起来,原主的性子温和,从不苛待人。而她性子冷硬,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为了不穿帮,她只能学着做着。
元宝为她束完发,便想叫膳,却在门口撞见了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低声问好:“刘嬷嬷怎么来了,是老夫人那里有事吗?”
刘嬷嬷瞧着四五十岁的模样,脸上道道沟壑,嘴角像是天生不会笑一般向下垂,一双眼睛犀利的很,元宝很是怕她。
她声音轻缓的赘述着:“没什么别的事,老夫人几日不见郎主,心里念的紧,特让奴来寻郎主去老夫人那里用膳。”
梁温听见了,将革带系于腰间,大跨步走出:“走吧。”
元宝和刘嬷嬷跟在她身后,一行人朝着梁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县衙内院占地不算大,梁老夫人的院子坐落在内院西北处,除了梁温现居的那个院子,其余的便是梁老夫人的最大。
梁温进了院子,一行丫鬟朝他见礼,俏生生的嗓音,一听就觉得年纪尚小。
等进了屋子,梁温率先叩首:“孙儿拜见祖母,祖母康寿金安。”
梁老夫人越看越满意,拉着他起身,笑意盈盈的:“怎么走的这样急,额角都出汗了。”
梁温也笑:“不想让祖母久等。”
“乖孩子。”老夫人双手将她的手拢起来,在上面轻拍,“饿了吧,咱们这就用膳。”
说话间,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清粥小菜,没什么油腻的东西。
梁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喜荤腥,而梁温也刚好没什么胃口,这一顿吃的是顺心又顺意。
等用完膳,梁温陪老夫人待了好一会儿,见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济后才借口公务繁忙走人。
回院子的路上想起偏房里的人,对着元宝吩咐道:“元宝,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粥来。”
元宝应下:“是,郎主今日确实用的少,一会儿我叫厨房给您做鸡丝粥,那个顶饱。”
“嗯,去吧。”梁温无所谓元宝从厨房里端出什么粥,反正又不是她要用。
要不是顾及着他会饿死,她哪里会多管这闲事。
才回房,便见书案旁半躺着的苏瞿白,脸上挂着笑,手里拿着什么在细细品味。
梁温一瞧,可不就是她练得那些字吗。
上前两步,从他手中抽出:“苏少卿这般爱笑吗?”
苏瞿白听着她淡淡的嘲讽,也不恼:“那也要看是谁啊。如果是你,我多笑两下又不吃亏。别人,谁还能有这个面子。”
梁温折起手中的纸:“油嘴滑舌。”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
这般想着,梁温顿了一下,这么年轻,凭着自己的实力升到大理寺少卿,好像确实是个人物。
苏瞿白看她的动作笑得更欢了:“梁娘子,是谁给你起的蒙,说出来我听听。”
梁温焉能听不出他言下之意,不就是嫌她字丑。
教她启蒙的人还能有谁,当然是识得些诗书的元宝。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不讨饶:“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