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沈媞月试图往上爬,又一次重重地摔下来。她心力交瘁,几乎要放弃。
“嘤嘤——”
积雪簌簌地落下,沈云鹤探进来一个头,他头发上还挂着树枝,脸上带着细小伤口,浑身狼狈。他恍若未觉,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找到你了。”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上,沈媞月伏在他的背上。她没有问在眼盲的情况下,如何在深山中找到她,她只是愈加搂紧他的脖子,小心地吹了吹他的伤口。
从这一刻起,她认可沈云鹤成为她的家人。
*
她从梦中被唤醒,鹤青犹豫不决:“做了一个噩梦吗?我看你一直在哭。”
沈媞月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说:“是个美梦。”
九尾狐最后出现的位置,距离他们不远,大概在山下两公里外。鹤青布下传送法阵,虚扶住她。
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一阵天旋地转,沈媞月推开他,扶着墙壁干咳。
“这是什么地方?”她抬起头,白色的丧幡在空中飘动,中央摆着一副灵柩。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归来兮!”
巫女摇着铃铛,边跳边唱,唢呐越奏越响,数十人跪在棺椁旁,痛哭流涕。美艳的妇人紧闭双眼,躺在棺椁里,夜风呼啸而过,仿佛能听到婴儿的啼哭。
“魂兮归来!”
随着吟唱声越来越高,妇人眼角流下两道血痕。沈媞月躲在阴影处,无声地注视这一幕。
酒壶碎裂的声音响起,男人浑身酒气,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他表情痛苦,在妇人眉心处印下一吻:“婉娘,十年了,你就这么狠心,一日都不曾来看我吗?”
他又哭又笑,眼底含着情意绵绵,在一片哭声的灵堂中,显得诡异至极。
“是堕魔。”鹤青传音入耳,把所见描述给少女,“他眼眶发黑,眉心缠绕着厚重的魔气,杀的人起码百个以上。”
“别直接杀了,我有话问他。”少女轻言。
“好。”
鹤青身形飘忽,纵跃如飞,手中凝聚灵气,剑气如虹,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冲男人面门!
男人连忙拔剑对抗,魔气与灵气对撞,发出耀眼的光芒。两人的剑意都带着凌厉杀气,但鹤青的剑法更加霸道强势,几个过招,他被逼到角落,剑铛地一下掉在地上。
一炷香过去,鹤青检查完倒在地上的巫女,摇了摇头:“这些人都是受魔气所控,早已死了。”
男人被缚魔链绑在柱子上,一言不发。沈媞月踢了踢他:“你……”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男人披头散发的面庞。她突然怔住,脑中闪过一幅画面。
又是一年春天,草长莺飞,春光明媚。少女立在田间,擦拭剑上的鲜血。
“多谢仙长,如果没有您,还不知道魔要抓走我几个孩子。”村民结结巴巴地在旁边表示感谢。
她的声音如银铃,清脆悦耳:“斩妖除魔,本就是修者的职责。若以后还有魔族骚扰,可以直接来天山宗寻我。”
少女心情颇好地离开村子,却在半道中被拦下。装饰奢华的马车停驻在路上,车门前悬挂着两盏灯笼,上面写着一个“赵”字。
男子挑起帘子:“沈姑娘,我有些问题想请教。”
少女跳上马车,车内更加富丽堂皇,窗牖是金丝木所制,地毯都是用昂贵的丝绸所铺,处处彰显华贵之气。她瞄了男子一眼:“你在修剑?”
“是,我刚才目睹您杀魔的场景,那样的仙人风姿,就是我毕生追求的。我废寝忘食修炼,也不过区区金丹,怎样才能达到您的境界呢?”赵公子陷入回忆,满脸羡慕。
她沉吟半晌,还是告诉他残忍的真相:“每个人天资不同,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只能停留在金丹期。你身为散修,修行速度已经够快了。”
“不够,远远不够!”赵公子骤然抓住她的手,神色癫狂,“我不甘心止步于此,我要飞升,我要成仙!”
少女双眸凝上一层冷意,她淡淡地抽回手:“你该冷静下。”
她掀开帘子,正要下车,却听到男子在背后喃喃自语,他的声音扭曲至极:“我翻阅古籍,找到了一种方法。如果,杀妻证道呢?”
她毛骨悚然,一骨凉气直冲天灵盖。
雷声炸响,倾盆大雨倾泻而下,狂风刮破窗纸,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冤屈。
沈媞月迟疑地问:“赵公子,你还是杀妻证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