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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重度过敏体质,生活比起身体好的人要少了许多乐趣,但戚宴琳已经习惯在病痛中寻找乐趣。
她是卖鱼贩的女儿,父母辛苦赚来的钱每一张上都沾满鱼腥味,因为从出生起每天闻见,她已当这腥味是日常空气中的一部分。
可是旁人闻到不禁掩鼻,她被称作身上带着鱼腥味的女孩儿。
孙盈盈想不通,到底是其他什么魅力加持,令戚宴琳能成为同校学生中的宠儿,明明打扮邋遢,满身腥臭,就连最基础的身体条件都弱于常人。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明明她生得漂亮明艳,功课成绩也不比戚宴琳差,却为何遭人烦厌,始终交不到朋友。
女生们嫉妒她,恨她,男生们虽赞她好看,却个个不肯接近,入读中学一年,她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直到有一日戚宴琳主动向她伸出手,邀她进入她的世界。
孙盈盈恨她的善良,也恨她的天真,她天真到假设每个人都有值得被照顾的地方。
这样一路读到中学毕业,人人眼中戚宴琳同孙盈盈是最亲密好友,如影随形不可分割,她们有共同的喜好,就连成年之后的梦想都一样,要做电视城最受瞩目的新闻女主播。
孙盈盈暗自在心中加深对密友的憎恨,同样是穷苦家庭出身,为何戚宴琳可以这样从容自在地幻想将来。
“像我们这种家庭的女仔真的可以做主播吗?我听说电视城的女主持大多都身家良好,海外名校毕业!”
“为什么不行?”戚宴琳丝毫不以为意,“新闻要深入各个阶层,草根出身也一样可以做主播!”
友情维持到大学,终于等到电视城办竞赛,由观众亲手票选出明日之星,冠亚军可以拿到电视城合约。
孙盈盈是多么渴望能在外人的视线中赢过戚宴琳一次,甚至她自己都有一点分不清,到底是梦想成为主播,还能梦想能超过那个光芒盖住她的密友。
梦想终究不是人渴望得深就一定能实现的。
孙盈盈至今都难忘,她在台上面对着数不清的现场观众,在数十台摄影机的镜头之下,装作无比真诚地为冠军戚宴琳献上掌声和赞美。
没人记得亚军是谁,只有她自己记得。
嫉妒在宣布名次的那一刻已经攀上顶峰,她真真实实地希望夺得冠军的那个女孩儿从来不曾存在,也从来不曾向她伸手。
于是,当她听说,若是在山顶向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许愿,上天会施予怜悯,她即刻决定要去爬最高的山。
可惜,戚宴琳就像阳光一样,会遮去每个地方,她主动提议要陪孙盈盈去爬山。
“你确定......体力跟得上吗?你可以不陪我去的......”
戚宴琳听不出她话里的厌恶,反而高高兴兴地答她,“没问题的!我的身体比起以前已经好了很多了!我当然要陪你去许愿!”
“我需要天没亮就出发......比起白天爬山会更危险......”
“所以我更要陪你去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所有的心愿都能实现!”
她的神情是那样诚恳,叫孙盈盈看得好笑。
最终她们一起去爬山,孙盈盈认定,是戚宴琳坚持要陪着去的,后来命丧山顶,这怨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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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大风,刮得灰石乱飞,山上的能见度不高,望着似乎就快落雨的天空,跟在孙盈盈身后的戚宴琳劝她别再往上了。
“Crystal!改天再来爬吧!一阵下雨就危险了!”
“我要爬!你如果不想爬就先下山去吧!我自己可以爬!”
“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吧!改天再来许愿!”
孙盈盈不耐烦地应她,“我不回去!我不会放弃的!”
戚宴琳不是她,哪里懂她的迫切,她想求老天照应,此后再不必活在密友的遮盖之下。
最后她不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是风?漫天的沙石?还是山上某种植物?总之戚宴琳的敏感症突然发作,呼吸急促,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不得不靠在山道旁的一块大石上喘气。
“你怎么了?”孙盈盈在高她十几级的石梯上问。
戚宴琳已经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往后仰倒在石面上,招手唤孙盈盈下去。
意识到她可能是病发,孙盈盈赶忙转过身往下跑,只两步之后便突然停住,一股突然袭来的力量控制着她的身体和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