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个子高,腿也迈得快,跟了宋棺半路,竟没被他甩下,随他走进合欢巷尾的一间铺。
“霞姨!”宋棺高声喊了一句。
一位梳着发髻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已经上了年纪,身姿却仍轻快,脸色有些暗沉,皮肤上有不少斑点,笑容却十分温和亲切,笑着招呼宋棺,“过来啦?那两套衫我都帮你准备好了,按照你之前讲的改过的,你需不需要打开确认一下?”
“不用啦!你做事我还不放心吗?”宋棺笑着,似乎与这女人十分熟络。
商商见到,那女人拿到桌面上的物件,是用一块青色的布包住的,那上面的花色素净安宁,隐约有些暗香。
向四周看看,才发觉原来这铺内挂着不少样衫,有女式有男式,件件都是漂亮布料缝制的,光泽柔润且光亮。
宋棺与那女人继续倾谈的时候,眼见着商商不知不觉走开,往前面那一排样衣过去了。
“俗话说,这种就叫作鸳鸯蝴蝶命,两老前后脚过世,相差不过三个钟头......哎!在生的时候彼此相爱,死的时候又能携手同行,算是至等福气!”
“又挂念雄叔啊?”宋棺一边整理要带走的物品,一边小声笑着问。
“他都过世好多年啦,我又能挂念多少啊......”霞姨眼神飘远出去,不禁笑了一声,“看来......你女朋友好似对我这铺里的衫很感兴趣。”
宋棺跟着去看,见商商取下一件轻薄的长袖上衣,走去了镜子前比在自己身上看。
等宋棺走过去,她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宋棺说,“这件看来很适合我。”
“......其实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间是卖什么的铺头?”
商商懒懒地往周围瞥了一眼,望见墙上打着灯的店标,“故衣如初见?故衣?二手衫来的?”
宋棺呲了一声,“故衣,即是寿衣!”说着,他用手指向商商比在身上的那间衣服。
商商愣了不过一秒,无所谓地挪开视线,继续看向镜中的自己,“将来总会用得上啊,就要这件吧!”
她过去向霞姨付钱,霞姨惊得眼神去寻宋棺,宋棺比了个手势给她,嘴型嘟哝着,“卖给她吧!”
他还有其他地方赶着要去,管不得商商那么多了,拎起一大袋子霞姨帮忙预备好的东西就要走。
才出门走开几步,商商竟又跟了上来,宋棺赶着去取车,再一次问商商,“你还有什么事啊?我今日好忙。”
“我可以等。”
宋棺停下来问她,“你所谓的等,就是像现在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吗?”
商商不语,宋棺实在没空,唯有招手示意她上车,“我有客户明天出殡,今天有好多事我需要准备,你如果真是等得,就跟着来啦!”
车上商商很静,反令宋棺心急,便又开口问她,“你又有什么同教堂有关的事,想让我配合你吧?”
“我会同修女讲,那女人是我姨妈。”
“什么女人?”宋棺突然反应过来,侧转头盯着商商,“拉横幅那个女人?”
“我计算过年纪了,应该差不多,所以她当年想找神父打听的大仔,即是我的表哥。”
宋棺惊得猛踩了一下刹车,“表哥?!你别告诉我,你想帮那女人寻回她那个走失的大仔!”
“不是走失的,是被人带走的。”
“......你怎么知道?她讲给你听的?”
“她并不知道,是我告诉她的。”
“......”宋棺愈发迷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被谁带走的?”
商商这才将脸转过来回应他的目光,“被神父带走的。”
“怎会?!你听谁说的?”
“当年神父同修女从越南过来香港,还没能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络,经济上也不算富裕。教堂那片地本是政府规划的,用来做保育院,神父想尽办法,才能租到那片地,成立了当年的庇佑所,用来安置孤儿同病儿。”
“但与其他庇佑所不同的是,那里的儿童,有许多本是都并非真正的孤儿,他们都有父母、家庭,有一些甚至出身小康,是家中痛惜的幼童。”
“神父同修女用不同的方式带走他们,送进庇佑所,然后借着帮他们找收养家庭的名义,收每对养父母一大笔钱。”
一时信息量太密集,宋棺张开嘴怔着,商商语调平静,好似刚才所说也并不是什么惊人的新闻。
忽然她笑了笑,“所以,你哪天有空,可以陪我去向教堂打听我表哥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