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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活着?现在应该三十几岁了吧?”商商问。
“三十二......他好好运,十五岁的时候遇到医学突破,原来的病症有了新的疗法,现在......很健康。”
“你为什么选择当年那位医生收养他?”商商又问。
“因为最危险的也即是最安全的。”Will替Mae回答。
Mae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是!Joe为人向来疑心重,当年帮庇佑所的孩童看病的医生是被逼过来的,Joe掌握了他曾经不小心医死过人的证据......也正是因为这样,Joe反而不担心他会背叛。那医生离异之后一直独身,最遗憾的是没能有个孩子......Joe就算怀疑那孩童的去处,也不一定会想到那医生身上。”
“Father疑心那么重,不会去查那孩童的下落吗?”
“他查过......在大概我把那男孩送走半年之后,我骗他乡下有场车祸,那男孩没救回来......那半年我在乡下费了一些钱,把这段时间瞒过去了。”
“听说那孩童死于非命,Father只会更安乐。”Will又笃定地说。
“是,他说这都是那孩子的命不好,即便没有癫痫,也注定活不长。”
“你担心Father早晚会将责任都推给你,所以不惜一切救那个孩子,将来让他出面指正一切。”
“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们,”Mae抬起眼睛来看商商,“如果你们也打算利用当年那个孩子,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的话或许不会被采纳,因为......他有很严重的情绪病......也不能受刺激。”
“放心吧!”Will却兀自笑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忧,“他能平安活到现在,说明是个顽强的人,即使有再严重的阴影都好,都期望终有一天他能亲眼见证魔鬼的消亡。”
Mae和商商都没再说话,各有各思索。
商商想的是,从刚才的话里,似乎听不明确,有阴影的是那孩童,还是身旁自称Will的男人。
而Mae却几乎已经认定,面前这位不是当年的奀仔。
奀仔太平庸了,平庸到没资格见到魔鬼。
从Mae暂时居住的地方出来,商商与Will同车,静了一阵,Will平视着前方突然说,“问吧。”
商商便平静地问起,“Mae说当年那个孩童在试炼中突发癫痫......到底是指怎样一种试炼?”
“包含圣水驱魔吗?”
Will若有似无地笑了笑,“看来我没找错人。”
“即便是三四岁的幼儿,也有不同的心性,而Father认为要重新塑造那些孩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绝对服从,严格遵守改造的每一步。而所谓服从,即是令他们害怕,害怕到不敢反抗,不敢违背,也不敢离开那片地方。”
“圣水驱魔只是其中一步,”突然他纠正自己,“应该说......是最高级的一步,在完成这一步之前,那些孩童还需要战胜很多挑战,这些挑战的等级,也就决定了他们最终的售价。”
“试炼的第一步只是最基础的,涉及到在庇佑所生活的方方面面,Father会确保,在每一个小细节上,没有哪一个孩童可以保有自己的喜好。”
“他发现你钟意一件事,就阻止它;他发现你享受一件事,就扼杀它。久而久之,孩童们不敢有自己的喜好,也不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这便于庇佑所用绝对一致的方式管理一班本该活蹦乱跳的孩童。”
“第二步,是遗忘,背弃自己的出身、父母,Father同Mae编造了一整套说辞,可以套用到每个孩童身上,用来不断地告诉孩童们,亲生父母是如何主动想要摆脱他们、遗弃他们,如果他们想要将来生活得好,能依靠的一定不是父母,而是未来的养父母。”
“同时......也让那些孩童们不再寄望于父母会来救他们走......”商商小声念着,Will没否认。
“第三步,是取悦,将来的养父母需要那些孩童自己去取悦,一个精英家庭会钟意怎样的小孩,Father就将他们打造成什么样的。”
“你知吗?”Will突然停下来问,“庇佑所运行那几年中,福祉社的政府工每年都来检查,可是从那些孩童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他们过得不好,因为他们永远干净、整洁,如果你叫他们张嘴,会发觉他们的牙齿都刷得十分干净,一丝口气都没有。”
“可如果当年那些政府工识得从孩童们的眼睛去看,会发现他们每一个都眼神空洞、冷漠、机械。”
“识得取悦之后,找到养父母只是迟早的事......那圣水驱魔是用来干什么?”商商问。
Will侧头看了过来,时隔多年,他的眼神也还是冰冷空洞,似乎无法聚焦。
“用来让那些孩童闭嘴,将来不管去了哪里,都不敢向任何人提起,他们曾经在庇佑所里经历过什么。”
“你去过教堂这么多次,应该见过他布道,或是主持洗礼,会将所谓圣水洒在教友头上、脸上。”
“只不过,当年他对待那些孩童的时候,洒水之前还会在他们脸上蒙上一块麻布,而所谓洒水,也不会是一两滴,而是很多很多杯,甚至......是一盆接着一盆,直接倒在孩童被蒙住的脸上。”
“你永远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水在等着你;也不知道,能有几秒的间隙让你呼吸。”
“他声称这样是在驱魔?”尽管已经有所预期,商商还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