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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确定死的那个不是你的儿子,对吗?”商商问。
“当年你罔顾一个细佬女的死亡,任由得她死得不明不白,以此换来的大笔资金帮你失聪的儿子换上的人工耳蜗,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存在,对吗?”
“当你听闻记挂多年的儿子有可能已经死在航班上,你当时心情如何?是不是很心痛、很绝望、胸闷以致几乎快窒息?所以你拼命去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想证明他的死亡是误传!”
“你当时体会过的心情,我养母也体会过!唯一不同的是,后来被你发觉死的不是自己的儿子,你的一颗心终于得以放松下来,你得以恢复畅快的呼吸,而我养母不能!”
“到我养母过世的那天,她都还在为女儿的死亡而感觉自己就快窒息!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她一边绝望到恨不得了结自己的性命好早点下去陪伴女儿,一边又盼望女儿死去的真相能终有一日公之于众!所以她即便每日每夜重复心痛着、绝望着,却还是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
“你知道当那个顶包的司机被宣判之后,不明就里的人都怎么评价死亡的那个细佬女吗?说她不听话!说她忤逆!说她一定是惹恼父母之后自己离家出走!说她好不容易遇到司机帮忙送她回家,在车上还不听话不肯系安全带!所以她才会被撞死!!”
句句愤怒,都是泣血的鞭挞,王德辉一时不敢对映商商的目光。
“更有甚者说她累人累物,如果不是被她牵连,可能不会发生车祸,对面被撞击的那辆车上的两个人就不至于重伤,司机就不会被判刑!”
“他们将所有的错,归结于一个最无辜、最不幸、也是唯一一个在那场车祸中丧生的细佬女身上!好像他们什么都懂!”
“这世上明明有人知道所有事都不是好似他们讲的那样!你明明有能力、有责任出来解释所有事!但你偏偏没有!”
“我知!”商商几乎吼道,“在当年你的世界里面,还有很多比那个细佬女、比她的名声更重要的事!你儿子的人工耳蜗、的士车牌、你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品质!”
“但我始终不理解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当年一个捱苦的的士司机,一步步地发展成现在一个运输集团的总裁,你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被收买的人了!可为何你始终都没站出来说明一切?还是你觉得那细佬女的事已经完全过去,这世上再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想帮她洗清委屈了?”
王德辉不知该如何答她,犹豫多时,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是我自私......是我太自私!”
“你不光自私,你还说假话!”商商冷笑着看向他,“我去警局核实过,且不止一次,警局没有你的供词,没有你去作供的记录!”
商商很诧异地发现,王德辉的眼神不停颤动,那不是因为被她揭穿或是戳破,而是结结实实地疑惑。
“怎么......怎么可能?我的确去过!我真的去过!”
“当天一开始是一个小警员接待的我,知道我是为车祸的事来作供,就带了我去口供房!后来还有个高级督察来亲自同我录口供!”
“我发誓!”他激动到双手拍响桌面。
见商商不信,他继续在记忆中搜寻,“等等!我有回执单的!我有回执单的!”
“为了去不去作供的事,我同我前妻反反复复吵过很多次,她是直到看见我从警局带返去的回执单才肯放过我!我现在虽然没带在身上,但我肯定能找到那张回执单!警局没可能没有我作供的记录!”
“除非......除非有人刻意抹去......”王德辉听见商商小声地念,一张脸变得铁青。
商商又敏锐察觉到,对于她刚才这种推测,他似乎反而没有那么惊愕。
“商小姐,”王德辉犹豫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当时车祸最直接的见证人不是我,对于真相、所有细节了解得最多的那个也不是我......除了真正驾车的那个细佬仔,对面与他相撞的车上还有两个人!”
“我走出警局的时候也想过,为什么那个主动投案的司机会得到警方认定是他驾车的?是不是还有旁证?为什么警方认为我的话是臆想,是作故事?是否还有其他人令警方确信,驾车的确实是个中年男人?”
他一再向商商保证,“今日约你出来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你会找我问清楚车祸的来龙去脉,我敢担保我所讲的全部都是事实!”
商商思索再三,从手机上调出一张旧照,“你可否确认,你当时见到的那个驾车的细佬仔,就是相片上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