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昏暗,只有脚踩在落叶之上的沙沙声突破寂静落入耳中。妫越州不近不远地跟在楚颐寿背后,视线便在沿路打量。这谷底潮湿幽密,地面厚厚覆盖着一层自上飘零的落叶腐枝,不见再有树木生长,却错落披露着不少岩石尖锐的背脊。谷壁中则凹陷出岩洞,如今楚颐寿正踏步迈向其中。
进入之后又七七八八拐了几个弯道,才到了目的地——是一处宽阔洞穴。迈入其中,只觉豁然开朗,其中光亮纵然比不得地面之上,比起之前的幽暗却要强上许多。室内正中、西侧及东侧均有一块打磨平整的大石,此外便是散落着几个表面平整的小石块,小石块之上盛放着模样不明的果子。
楚颐寿在进入之后亦不发一言,只径直向正中的那大石之上躺下,显然是休憩之态。被她甩在身后以背相对的妫越州略作思索,便向室内离她较远的一个角落走去,彼处还有一个石块可供歇脚。她倒不累,只不过还是会为之前的失言感到不甚自在。彼时楚颐寿说完话,冷哼一声便起身离去。尚未出声的妫越州留在原地,却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妫越州暗忖:凭她武功高深,若不想理人又岂会显出动静?因此便自觉慢吞吞地跟了上去。如今到了这洞内,她以余光瞟了瞟楚颐寿那似乎已呼呼睡去背影,心道:“她若要睡觉,被我吵到了才是不好。”
却不知那厢楚颐寿却是分外清醒,她的独眼睁开,眼珠转了几转,便勉强向身后望去。见妫越州走到那旮旯角落便没了动静,她险些没忍住又要冷哼出声,心中道:“这丫头既死皮赖脸跟了上来,想来便是对方才无知拒绝我痛悔不迭,一心只想将我这天下第一的好师母求回来哩!哼,虽说我楚颐寿并非那等小肚鸡肠之辈,不过如今却也要好好拿一拿师母的乔才行!且看她能想出甚么招来——”
她这般想着,耳朵却已聚精会神听起了妫越州那侧的响动,可等了良久却依旧分外安静。正在她快要忍不下去之时,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嘶”“嘶”之声,她起身转头一瞧,不由惊怒道:“你做甚么!”
妫越州捏着那青蛇七寸,面上浮现讶异之色,道:“这长虫游到我脚边,该是咬人……”
“胡说、胡说!”楚颐寿将石板拍得“啪”“啪”响,出声道,“这小蛇是为送夜明石而来,是好蛇!不许你捉它!”
妫越州松开手,见那青蛇吐着信子向她威胁似的炸起身来,随即却飞速后滑,用脑袋顶起方才不小心丢下的小石块,又向楚颐寿滑去。
“夜明石?”妫越州道,“这洞中便是装饰了这样的石头才明亮起来的么?这石头又是哪里来的?”
楚颐寿从蛇身上取下那枚不规则的石块,随后便随手从那石块地下取出了个甚么向那蛇嘴里一丢,便瞧着它心满意足离去。她本不欲即时开口,要晾上妫越州一段时间才说话,如此才好显出为人师表的气派来。不过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话匣子一打开便轻易合不上——更何况对方还是她十分看重的徒儿。
“这石头藏在岩洞的缝隙中,一开始我只在练功时偶然将它打破才得了两颗,”楚颐寿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后来么,便教一些伶俐的蛇替我去取,取来一颗便给只毒虫为酬劳。这谷底的蛇多是会帮忙的好蛇!这里原本五毒俱全,我身受重伤掉下,又给乱木碎石划瞎了一只眼,浑身只剩下了半口气,便险些给只大毒□□祭了五脏庙!好在当时它恰巧被一只蛇咬住了后腿!我才趁机死里逃生,又练成神功!哼哼,为此我势必要记它大恩才是!要你说,难道这蛇不是好蛇?”
妫越州默默听着,她对此类湿腻的冷血动物向来谈不上喜欢,此时便深感诧异,赞同道:“理应如此。”
而楚颐寿的这番话则更又令她听出了自九死一生中悍勇求生、机智应变的自强之道。因此妫越州顿了顿,便不由轻声赞道:“真厉害啊。”
楚颐寿眉梢一扬,自然听出她这是诚心拜服,不免喜气洋洋,大大翘了下嘴角,鼻腔里却重重“哼”了一声。她恢复到最初探知到妫越州内功之时的状态,昂着头道:“说这许久,难道你这丫头还不介绍一下自己?”
妫越州此时倒是对这“丫头”之称不再多言,便坦然道:“妫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