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去校医室的话,老师看见我们这副模样,一准又要叫家长了。但我如果就这么回家,我爸也要发脾气的,还是先去你家处理一下我的脑袋吧”,裴兰苕使劲按了下伤口,疼得她抽口气,纸巾洇掉大半。
叶萚挂着泪点点头,趔趄着起身,一并抱着两个书包。
一路上,两人都小心地避开旁人。十五分钟后,叶萚从书包里翻出钥匙来开门。
“你妈妈不在家么?”,裴兰苕靠着墙等。
叶萚吸了吸鼻子,打开门,“嗯嗯,妈妈还没有下班”。
关好门,叶萚让裴兰苕在客厅沙发上坐了,自己跑去柜子旁,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瓶子、一包绷带和几个创可贴,又跑进卫生间拧了一条湿毛巾出来。
“我自己来”,裴兰苕接过毛巾,对着桌上的一面小镜子擦掉脸上的血迹,又拿过红药水,用棉签蘸了,点在伤处。一道指甲长的口子。
叶萚默默地撕开一块创可贴递过去,“以前……你是不是也同别人打过架?”
裴兰苕贴着创可贴,“怎么?”
“看你熟练得很……”,叶萚小声道。
裴兰苕又背上了书包,霍地起身,身形晃了一晃又跌回去。
“你没事吧?!”,叶萚慌神。
“只是有点晕,起太快了”,裴兰苕推开他来扶的手,慢慢站起身,“我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吧”,叶萚将钥匙拿在手里。
裴兰苕摆摆手,“不需要”。
看着电梯门合上,叶萚拉着门把手,站了许久,才重新关上了门。
初中最后一年的时光,因着裴兰苕,叶萚觉着似乎自己不再那么害怕学校了。他们依旧隔三差五地来找茬,却较之先前收敛了许多,而临近中考的课业压力使得大部分人都无暇分心太多。
叶萚一如既往地在年级中名列前茅,而裴兰苕也是毫不意外地不上不下。
中考前最后一日。放学后,照例一道回家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我们考同一所高中吧?”,叶萚在后面放慢了步子,今年他的个头长了许多。
裴兰苕笑了一声,没有回头,“咱俩的成绩可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你选哪一所学校?”,叶萚三步并做两步撵上来。
裴兰苕没说话,走了百十来步,她忽然停下来。
叶萚顿住。心跳陡然加快了。
“我们考同一所大学怎么样?”,裴兰苕瞧着他。
叶萚迟疑着,“为什么不能上同一所高中?”
“我要考落城大学”,裴兰苕并未正面回答他,“你呢?”
“我……”,叶萚犹在纠缠于前问。
“你要考北大清华或者出国留学的话,那恕我不能奉陪”,裴兰苕冷冷甩下一句,自顾自地走了。
在叶萚原地愣怔的当儿,裴兰苕已经踏上了公车。他狂奔过去,“裴兰苕!”
女孩子在窗边一张椅子坐下,没有回头。
“裴兰苕!”,叶萚扑上去,使劲拍了拍窗户。
她冷着脸回过头来,眼睛红红的。
叶萚的鼻子一下子酸了,他张开嘴,作着口型,“约好了”。
裴兰苕的眸光颤了一颤。
公车启动了。
“约好了!”,叶萚忽然大喊。
裴兰苕将手按在窗户上,无声地瞧着他,愈来愈远了。
中考结束,叶萚急急地跑去找裴兰苕,却发现她早已搬了家。后来她打来了电话,预祝他升学顺利,才知道因着父母工作调动,她去了外地考试读书。两人在电话里互相沉默着,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结束了通话,耳朵里只余下了电音的嗡鸣。
叶萚升入了落城市最好的高中。
他将那个曾经的自己藏了起来,将内心里那个真正的自己锁在任何人都触及不到之处。
三年里,叶萚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语。表现得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好学生。
依旧有人笑他的腔调,戏他的举止。他皆以沉默应对,甚至会学着裴兰苕曾经的样子,狠狠地将课桌甩过去。
高二,他被选入了尖子班。班里的学生皆是各班前五名的优秀学生,且有着末位淘汰制度,凡是滑出全校排名五十位以外的,便会被打回原本的班级。
高压的氛围下,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每个人只在乎自己卷子上的那一个个鲜红的分数,犹如来自地狱的判决。
对于大多数学生叫苦不迭的两年,叶萚却体会到了难得的平静。每日早早起床直奔学校,埋头一日后回家继续奋笔疾书直到困倦不已上床入睡。
时光,不易察觉地悄悄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