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有苦难言,“现在好了,浊姬回来定是要发火的,你如何遭得住哟!”
“你担心我?”绸桑凑到少白面前,一股子浓浓檀香味儿萦绕两人之间,他垂眸露出些许温情,却在对方察觉之前草草收神。
“我这是忧虑,莫叫你连累了。”少白缩起脖子,后倾着身子,拉开距离,双眸已对成了斗鸡眼,恍恍惚惚只能瞧见对面之人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自己眼前忽闪忽闪。
他接着说:“我记得你曾说过自己先天有缺,理当闲事少挂心头才对。”
“浊姬算不得外人……”一语毕,少白已在脑海预想出浊姬持着鞭子满城追赶两人的场景,是故说话时带着些许冷嘲热讽,“她若来了脾气,那想必是你我妖生一大坎坷。”
“可我对你而言也算不得外人。”绸桑连忙补充,“不说那些闲话,只一句你要跟不跟我走?”
“那自然是……”少白斜眸寻思了一会儿,而后挂上笑颜,笑嘻嘻说:“那自然是……要的!左的都要挨收拾,不能白被收拾,今日不管明日事,明日挨训明儿再说。”
少白将厌厌抱上了木榻盖好被子,约莫着她能睡个舒坦觉,一切整理好后才跑到门口,探出个脑袋左右望望,眼下离黄昏还早,半更雪里多数人都还在休息,确保四下无人,转身化作飞鸟藏进绸桑袖子里,生怕走晚了便会被逮住,再怎的也逃不过做贼心虚四个字。
那袍袖子里一片漆黑,也不知绸桑在忙活些什么许久未走出房门,他兴许是在找东西,眼下有什么东西会比成功溜出半更雪还重要?
少白禁不住内心慌张,忍不住催促起来,用鸟喙轻轻啄着他的胳膊,鸟羽擦蹭痒得他不住发笑。
低头顺着袍袖口子往外望,瞧见地面一片片一闪而过,心中才有了数,猜测绸桑终于动身离开。
耳边嘈声尽显,推车的木轱辘压过凹凸青砖,木轴吱吱悠悠由远及近又渐行渐远,周遭不知是哪一家商铺敲着锣,那声音带着嗡嗡回响,仿佛鞭炮在眼前炸开之后耳鸣不止。
寻了一处空地,从袖子里掏出少白,此时她还是只黑白灰三色交杂的鸟儿,一双细细鸟爪紧紧抓住绸桑手指,待在衣袖里被搓弄这许久,而今少白脑袋上的羽毛根根挺立着,反倒像是大公鸡的鸡冠子,歪着脑袋用一双绿豆大点儿的黑色鸟眼向上瞥,企图看清那几根杂毛儿。
绸桑微微笑着,替她抚平杂乱鸟羽,抬高手臂眼前的伯劳鸟拍着翅膀飞至半空中,只是眨眼一瞬,鸟儿摇身一变化作白袍少女,拍着胸脯喘着粗气,“我的妈呀,袖子里实在太闷,再加上檀香味儿重,差一点就要吐出来了。”
“檀香味儿总要比走兽身上的腥味儿要好多了,不是吗?”绸桑并未觉得冒犯,反倒是将白色兽耳放出来,在风中抖了一抖,伸出修长手指拨弄两下毛茸茸奶乎乎的耳朵,笑着如此问道。
“那可不一定,你走兽,我飞禽,谁也没比谁强上许多,尤其是鸟羽再淋了雨。”毛茸茸的东西怎么能拒绝呢?少白见绸桑一双白白耳朵,踮着脚恨不得上去摸个够,只可惜她的身高实在有限。
绸桑瞧她滑稽样子,笑着半蹲下身,将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摸着摸着惬意闭上了眼,只等着路边卖烀肉的店门口锣声一响,吓得街上临近行人一哆嗦,两只雪白软和的兽耳也缩了回去。
少白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霜降之前,肃辛城里多出不少卖柿子的小摊,打眼望去一条路上橙红橙红,瞧起来喜庆得很,除了新鲜柿子之外,还有些用线串成一串串吊起来,柿子被风吹得若老叟的脸皱皱巴巴,逐渐挂上雪白糖霜,光是瞧一瞧便觉得口腔里满是甜味儿。
她盯着如帘子般的吊柿饼咽了咽口水,可不知怎的了,其中的一串柿饼竟会飞,飞离了小摊,最后被一抹青绿遮挡,她数着那串柿饼到底有几个,一个、两个、三个……缓缓抬起头来,直将绸桑的笑颜框进眼眸里。
绸桑一只手捏着吊柿子饼的绳头儿,还刻意放在少白面前晃了晃,“常听说鸟儿喜欢啄成熟了的果子,尤其是浆果,果然如此……”将她当做寻常小妖戏耍,有多小呢?大抵是孩童吧?一脸宠溺笑着看向她。
“切……”少白不以为意,甭管是小孩也好,弱妖也罢,白来的柿子饼没有不要的道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一手夺过柿饼串儿,一边儿走一边儿往嘴里塞,吃得嘴唇边儿都是糖霜,顺手塞进绸桑嘴里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才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