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卫兵,其他人可有伤亡?”绸桑还揣着一丝希望,若是连百姓也没放过,才是当真叫他有些失望了。
少白在他的注视下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只有爆炸时逃跑摔伤的。”
绸桑沉默半晌,一开口便是叹了口气。
四周院墙围困了满院的雪白梨花,绸桑觉得胸口憋闷,故此将窗子开得更大些,不经意间便抓取到一抹黑影,如今梨花融入白雪,天地一片白茫茫景象,风将寒气卷入屋中,一并带着花香而来,他不记得镜婆这院子里的梨花何时全谢过,哪怕是肃辛城别的地方都寻不见半朵花儿的时候。
院子外嘈杂得很,他垂眸捻起一片吹进房中的花瓣,揣测着此时此刻云起的心思,遂遣了少白去白府替他拿衣裳,假如现在亲去白府怕太奇怪,引起别人的注意,可不去……
绸桑手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榻沿,他尚不晓得如今的白府正有趣事一桩。
前夜里的事远比早前的妖兽更为骇人,城里多数人彻夜未眠,唯恐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家,仅是这么件事就闹得人心惶惶。
半更雪大门吱悠悠开了一条缝儿,八字眉底下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她左右都望了望,街上净是些采买之人,女娘挎着筐,爷们儿推着独轮车,之前半更雪乌泱泱跑走了许多未来得及付钱的客人,想必接下来的几天生意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厌厌自也得了空闲。
她左脚刚踏出门去,隔壁巷子里卖鸡的大婶儿从木笼子里掏出一只,还未等着抓稳,那鸡便好像会飞似的,一扑棱快一丈高去,直吓得厌厌躲回门后边儿,瞧着门口买家卖家合力将鸡捕回去,这才念着:“摸摸毛,吓不着……”捋顺捋顺胸口,彻底出了门。
厌厌这次只挎了个小筐,一路上见着鸡飞狗跳,亦见着一门心思往家里跑的,她一个人不由得紧张起来,要不是她不会出汗,手心儿早就该汗湿了。
走了一路,行人愈发稀少,离白府不远她隐约嗅见一股子奇怪味道,厌厌说不来是什么,心中生了疑惑,直到站在白府门口见府门大敞,瞧着不像是旁日里的作风,遥想上次,即使那门那样重,桓山不过区区一个凡人,不用问也晓得有多吃力,虽如此,还是来人开,无人合,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挎筐上行台阶,白府院子与街上格格不入,粗瞧去祥和静谧,水石上立着一只金丝雀,风吹树动,树影映在厚厚积雪上,池水结冰,枯萎的荷花杆子早已变黑,冻在其中,下雪之后更是如一根根木棍直挺挺插在雪里。
倘若不细看,她转身就该走了,可这一细看反倒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一只血红的手从花坛石堆后头伸出来,积雪混合着血液,像是上了冻的樱桃酿。
厌厌先是一惊,向身后退了两步,她早已跨进白府的门,而今连门槛也要吓吓她,差一点绊倒摔了出去,直到瞧见地上的那只手在动,这才反应过来是个活的,连忙跑上前竟还是个熟人。
桓山倒在雪地里,一只手向前伸展着,前额不晓得为何撞伤了一大块,身上几处剑伤,许是出了什么事想跑出去求救,却晕倒在院子里,厌厌蹲在他身旁,恰好挡住院子当空的太阳,桓山微微抬了抬脑袋,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那条缝儿里瞧见厌厌的脸。
“救……救……公子……”他从牙缝儿里挤出这么几个字,一说完,脑袋打蔫儿似的无力垂下去。
“公子?!”厌厌顺手找了个石头替桓山垫在脑袋底下,站起身四顾寻着,这白府也是怪,如此有钱竟没有几个像样儿的仆从护卫,更是没见着之前白公子左拥右抱的漂亮女娘,连一个能问话的都没有。
厌厌顺着桓山的足迹追寻,直到踏入后院,满院凌乱,鲜血飞溅,落进积雪里融出一个个雪坑,又冻成了血色冰沙。
门窗被砸得稀烂,不过隔了几日,却全然不像是同一个地方,她向白公子屋中跑去,桌子被劈成两半,一众陈设掀翻在地,只有那个木塌还算全乎。
难道城里的歹人是冲着白公子来的?厌厌的心忽跳到了嗓子眼,她手中聚起猩红荧光,在双目前划过,这天地间所有能视之物皆变得黑暗无光,只剩下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