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离站在门口望光景,眼下却不是什么好时节,往年大家都盼着雪,今日不知怎的生了些悲情,他瞄见个小小人影奔跑着从巷子里拐过来,一点儿不意外。
少白双手撑膝喘着粗气停在浮生梦门口,抬头见了九离,丝毫不敢耽搁,“绸桑呢?!为什么关他?!他不是跟你们一伙儿的吗?!”
九离从容之态眨眼敛去,换做一脸厉色,“狐妖绸桑,背叛首领,勾结南邵贼人,是为背信弃义,怎么?你同他一道的?”
“这不可能!”少白说得斩钉截铁,“他打南邵逃来,怎么会做出如此对自己不利之事?!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没有证据便做不得数!”
“哼!”九离冷哼一声,“差错?!”言罢,一掌落在桌面上,咣当一声将少白吓得一哆嗦,与之一并落下的是一沓纸,“这便是你要的证据!字迹是他无疑!”
少白抢过那一沓纸,白纸黑字写尽了肃辛城防,甚至还有三行川丢失的密信,她一页页翻过,“不可能的!”
“不若你去问问他!肃辛到底哪一点儿对不起他!救他的命,给他活路,就换来这些?!初时背弃南邵,现今又出卖北禺,他倒是一碗水端得平,此种小人,无忠无义无信,断不可留,该当送回南邵任人处置,若能以此贱命换得两天安宁倒也算给他提了身价。”九离一把夺过少白手里的证据,又气得拍回桌子上。
“我想见他!”少白想不通,事情如何就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但她知道只是否认没什么用,倒不如让绸桑亲自说清楚。
“后院井口自可下去,时间不多,叫他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必饶不了他。”九离随手一指,是通往院子的入口,一把钥匙被丢在桌面上。
少白想都没想拾起钥匙,转身快步跑去,推开井上盖着的石头,才露出个阴森幽暗的洞口,她蹲在地上向里头探看,莫再去说什么决明山大狱糟糕,这地牢只有窄窄一条路,只容得一个人过,若是壮汉怕是要擦着墙将自己塞进去,头顶余不下多少空间,拱形石壁聚着无数水珠,行个几步便要落在头顶一滴冰凉。
少白下去前是深吸了口气的,这一路实在压抑,一进去便觉着胸闷气短,待转了几个弯,不晓得入了地下多深,这才到了空旷地,她从墙上取了个烛台,通风口小得不过茶盏那样大。
“绸桑!”她大喊一声,周遭回音阵阵。
一口气行到最深处,一层层稻草之上见得一抹青绿,方才路过外边儿,瞧着该是关了抓来的南邵黑衣刺客,绸桑缘何要与他们关在一处?
少白扑到铁牢边上,绸桑身子蜷缩背对着她,夹棉袍子尽是血污,耳边是叮叮咚咚落水之声,森冷得像是书里写的阴曹地府,“绸桑!”
稻草之上的人凭空叹了口气,此一声在这地牢里尤为明显,背对着少白坐起身,理了理袍子发髻,露出又粗又重的铁链,这才面带微笑转过身来。
少白正用钥匙开门,牢门大锁落在地上,一连串杂音吵得让人心烦,绸桑轻蹙眉,又很快恢复如常。
那门没再锁上,她竟是一丁点儿防范意识也没有,绸桑侧身望着笑笑,九离倒是真没将她当成个聪明的,钥匙就这么给了,若是换做别人,怕是早就起了疑心。
“你来是……”他刻意将尾音拉得很长,瞧着不似往昔那般对少白独独走了心,摆出一脸假笑,眸子轻抬,便让人觉着有些陌生。
少白急切问:“九离说你背叛了云起,背叛了肃辛,我不信,定是哪里出了错,或是有人陷害!你为何不同他们说清楚?!”
“说清楚?绸桑已经说清楚了,那信确是我的字迹无疑,也的确是写给南邵的,否则那些个刺客如何能这样顺利进了肃辛城?你难不成就没想过吗?”他规矩坐在稻草上,仍有一股子文人姿态,不慌不忙说着。
“你经常与我一道,我从未见过你行如此卑劣之事,定是有什么苦衷,对吧?!我们去找云起,别让他将你送回去,南邵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所!这不是要你的命是什么?!”少白走上前去,扯住绸桑便要往牢外走。
如此一折腾,他一身的伤算是遭了罪,疼痛好似个绳子将其拴在草上,一时动弹不得,缓神过来一扬手甩开了少白,半晌低头未抬,他着实没有那么一个恢复神速的身子,也不希望被少白看见他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