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慕容缪渊一看急了,赶紧去弯腰捡起东西,连平日小心翼翼用的尊称也不用了,颜憶雨见他这样子有些意外,眼疾手快把人搂入怀里,拿着那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盒子问这是什么?
慕容缪渊不想被他抱着,在他怀里扭了几下,又躲不开,垂下头不说话,他哑然失笑:“又怎么了不让我知道?算了,你开心就好,别又不理我就行,我今天事情有点多,你看——”
“这是送你的。”慕容缪渊别开头,平静地说。
颜憶雨闻言抬起眼棕色的眼瞳,射出审视般的目光,但更多是惊讶。“给你的生辰礼物。”缪渊说。
他整个人都惊呆了,这神情连缪渊也极少从他身上看到过,他急切地拉住缪渊的手:“那真的是给我的东西!你不是……”
慕容缪渊看着眼前人有些惊恐的模样,他又退后一步,松开手:“是不是弄疼你了?我失态了……”
这时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殿下您好了吗?这边外面的使者快到了——”
“先别吵我,让我安静呆一会儿!”他朝门外喊一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重新转向缪渊,看他慢慢搂着刚被弄疼的肩膀,目光警惕地看着他,又放缓了语气,“我的贺礼能给我吗?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愿意给我送贺礼……”
慕容缪渊抿了下嘴,这才拿出其中一个木盒子打开,“这是你的。”又打开另一个,“这个,我自己留着送别人,我知道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您想收下就留下吧。”
盒子被轻易抽走,颜憶雨看也不看就揣进怀里,反手打开另一个盒子,“我帮你送了,送给你!”
慕容缪渊被半拉半哄的坐在庭院时,还有些懵,就像他没想到这人会如此无理地把他自己的东西给“代送”了一样。
“你分明和这发簪很配呀,为什么不留给自己用?”他站在慕容缪渊身后,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说:“你这几日不肯和我说话,毕竟是怨我,但你还记得我的生辰,我当真是很高兴。”
慕容缪渊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身后人熟悉的气息。他看到庭院里樱花盛开,满树烂漫,薄薄的阳光,斜射在翩翩静美的粉红与素白的浪漫中,大片大片的花瓣织成一场让人屏息流连的樱花雨。这本来是没这么快落下的,但是宫里为了庆祝,让花瓣早早的就飘下来了。
“送别人生辰礼物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朋友之间不像你我这样。”慕容缪渊说,“您能放我走吗?”
身后人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像什么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梳着他的长发。
他的手落下,青丝从指缝间滑下,细细梳理,也似划过心弦。那抹金昭玉粹和青翠欲滴彼此交织,在熠熠暖阳下闪烁,那一刻连空气中也带着欢喜。
颜憶雨的动作轻柔而耐心,一举一动中都仿佛透露着喜悦。慕容缪渊却备感自责,因为自己的心神荡漾,因为感受到自己对那人无法掩饰的喜欢。
但愿只是我一厢情愿,以免最终让无法宣之于口的心绪随清风而飘散。
我喜欢上他已经是错误,原本的责备却变成庆幸,庆幸他不会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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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在某一天被打破了,慕容缪渊收到了家乡那里寄来的一封信,还没阅读完,信封就因手过于颤抖而飘落在地。
“不行,你放开我,我要回去!”颜憶雨刚回来就看到慕容缪渊发疯似的睁开侍卫想要出去。
颜憶雨知道他平日不可能这样失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慕容缪渊看到他才勉强冷静下来,那封信是他家乡的老村长写的,说前几日,乡村里遭到流民抢劫,村里许多人都被抓走,他父母被打伤奄奄一息,让他赶紧回来!
“颜憶雨,你让我走吧……我只有父母了!”慕容缪渊紧张的双眼血红的样子深深刻在他脑海,他冷静的说:“你如果自己前去乡村地带,这么多关卡单是要度过就要花上几日。我跟你一同前往,还能节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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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的郊区,一处破旧的小驿站中——
房间内点了几盏油灯,颜憶雨看着身下不停躲避的人,无奈中带着点恼火。太不安分了。他本想喝斥几句,但又怕吓到他,只得耐着性子轻声细语地说:“我知道你心急,但太过着急,赶路弄坏了身子难受的也是你自己,不是吗?”
“这么几日下来,你原本就不擅长骑马,看你姿势就知道大腿被磨伤了,看我专门给你去买的药,只是抹抹药而已,我不对你如何。”
慕容缪渊在他身下蜷缩了一下,不安的闭上眼,倔强的神色中依稀带着点鱼死网破之势,看他那样子,颜憶雨叹了口气:“不要反抗我,放松一点。”
颜憶雨感觉莫名的忧伤,为什么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敞开心扉,能随意的与自己相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拘谨和恐惧?
原本以为迎来的会是粗暴和疼痛,没想到男人的动作出奇的温柔,原本火辣辣的地方逐渐被冰凉的感觉所取代,慕容缪渊不由得睁开眼,沉默着看的男人,许久后说道:
“陛下,我真不明白,现在的朝廷局势紧张,您没必要冒着危险跟我一起到这么远的地方,我不值得。”
听到他这话男人不知为何心里很难过,但他只是冷哼一声:“我想便来了,不行吗?而且就这么放你出来,我还怕你跑了呢!”
口是心非的男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把被子一拉,把人强行搂过来锁进怀里,“明天还要赶路,先睡了吧。”
慕容缪渊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见似乎也挣不开,也没再做无用功,看着眼前的人渐渐睡去,他眼底流露出的伤感也越来越浓。原本的亲密关系,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两人很快赶到了乡村,慕容缪渊跌跌撞撞的往已经千疮百孔的村子跑去,颜憶雨跟在后面,虽然已经换了便装,但是他的容貌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时他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人在盯着他,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少年,眼神更加阴郁,充满妒恨和恶毒的意味。
颜憶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立刻赶去房子,却只见老村长和几个村民叹着气,慕容缪渊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对着冰冷的坟墓。
他们终究还是没赶上。
慕容缪渊不顾阻拦跪了一天一夜,颜憶雨不放心出来找他时发现他晕倒了,连忙把他抱到床上然后出去找大夫给他开药,好在只是身体过于虚弱导致受凉才昏迷。
当他回来时,慕容缪渊刚醒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他如同单薄的纸影,一触即碎,转头望着他,双眼不复昔日痛苦,只剩茫然。
颜憶雨慢慢走过去将他揽如怀中,泪水渐渐浸湿了衣襟。
那一天,他哭的撕心裂肺,痛苦和迷茫如海浪般吞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只剩感觉上的温柔一点点安抚着。
那一天,他也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