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琼回到李家门口时,正巧看见一队人从李家出来。
她认得这些人,正是李家的老主顾胡老板。
胡老板也看见了她,热情洋溢地迎上来:“李小姐,我刚从你家买了一批货呢。成色极好,若我猜得不错,是您亲手做的吧?”
他将手中的瓷杯递到李顺琼眼前,嘿嘿一笑:“我都忍不住买一个给自个用。”
“胡老板,您怎么今年提前了?往年不都要到四月份吗?”李顺琼问。
胡老板招招手,让身后的伙计们继续搬着,才笑道:“三日后昭宁侯府的女眷们要去江草滩边踏春,特意吩咐我备些新盏,寻个好兆头。我这一想,不得来找李家吗?”
“那就谢谢胡老板了。”李顺琼笑意盈盈,作礼道。
“不谢不谢,”胡老板又从兜中掏出来个帖子,递给李顺琼,“我将您做的样品给夫人过目时,她很是喜欢,还问我是哪个匠人做的。听说是李家的小姐后,特地邀您一同踏春呢。本来以为您回不来了,这又正巧碰上了。”
李顺琼接过:“那麻烦胡老板先替我去谢夫人了。”
若能与昭宁侯府结交,对李家定有助益。
再与胡老板客套几句后,她们便匆匆进了门。
李家人马数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李顺琼吩咐众人歇息后,只身前去窑前。
此时刚烧出一批,一股窑火气正旺。
李顺琼走进一看,却是发现碎掉不少。质量参差不齐,即使稍稍好点,也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样子。
她眉头一皱,唤来旁边的工匠:“这是做给谁家的?怎么做成这个样子了?”
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小姐,您做的那些瓷器不够,家主便吩咐我们再做些添补上……谁料做成这样了。”
“做给侯府的东西你们这般糊弄?若真送出去了,李家还保不保得了这百年声誉?”李顺琼厉声道,“当初入窑时是谁检查的?”
“是……许兴师傅。”
许兴?李顺琼一愣。
许兴是李家的老师傅了,在李家干了四十余年,本是绝不可能犯此等错误的。
“叫他过来。”李顺琼沉声道。
许兴过来时,还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他双目浑浊枯黄已有血丝,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拿着把刻刀。
“小姐。”他的声音嘶哑,眼珠缓缓一转,在看到李顺琼身后那碎掉大半的瓷器时,呼吸一滞,“这……”
“许师傅,”李顺琼恭敬道,“这些,听说是您检查过的?”
许兴慌忙跪下:“小姐,我,我明明都检查过了,全是好好的!不会烧成这样的!”
李顺琼急急去扶他:“许师傅,您不必如此!我相信您,只是这些劣品着实不像我李家所烧制,所以想请您来问问清楚。”
“您也知道,这些瓷器是要送去昭宁侯府的,错不得。”她道。
许兴抬起头来,两眼泪纵横:“我当时真的仔细检查过!即便有些微碎掉也绝不可能变成这样,里面还有好几个是顶好的!”
“您是亲眼看见这批瓷器入窑的吗?”李顺琼细细询问。
若真按许兴所言,这批瓷器来路便不明。可是,这些瓷器明显都是些不能用的,就算有人想害李家,后面检查的工匠也会把它们剔掉,最终也不会用。难道在检查的工匠里面也有人居心叵测?
许兴摇摇头:“当时检查完后我便去处理下一批了。”
李顺琼转头吩咐在旁的工匠:“去把所有送瓷器入窑和投柴生火的师傅请过来。”
不一会儿,十几个工匠过来。
李顺琼仔仔细细地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随后指着那批碎瓷片:“是哪几位师傅将这批瓷器送入窑的?”
边上三位师傅明显紧张起来,低低道:“是我们。”
这三位师傅年纪尚轻,像是刚来李家没几年的样子。有个人李顺琼格外眼生,她走近他道:“这位师傅,我之前似乎没看见过你。”
在入京前,她几乎天天待在这窑旁,所有的工匠都被她看了个眼熟。
那人倒是镇定,点点头道:“李小姐,我是前几日被招进来的。”
“您叫什么?之前在何处做事?”
“小的名叫周咏上,之前在东街铁匠铺里做事。”周咏上答。
李顺琼微微眯起眼来:“铁匠?那为何来李家?”
“铁匠铺生意不好,正好看见李家在招劳力,便来了。”周咏上回得不卑不亢,实在不像是一个奔走的小厮。
“可李家也不会随便招一个不懂瓷器的人进来……”李顺琼思索道,“是哪个管事招你进来的吗?”
周咏上:“李丛。”
李丛……
李顺琼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李家一个远房表亲的儿子,当初托了老大的关系送入李家,领了份闲管事的差。
一般都是那位随着李顺琼入京的李延管事打理李家事务,大约是这次入京走了,才用他来处理这些。
“三位师傅,你们送入窑时可有磕碰?”李顺琼问。
三人齐齐摇头。
李顺琼寻思着再直接问他们是问不出什么了,转而问其他几人:“生火时可是如常的?”
几人点头,只余一人丁信犹豫半天,开口道:“小姐,本来前面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烧到中期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看火似乎不够旺,便添了些……不知道会不会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