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话多不多?”
邱韫之道:“为何这样问?”
他神色温柔,一双眼睛浸染着春意,长身玉立,剑锋耀耀。
“只是看你现在话这么少,小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李顺琼低头看着地上不平的石子路,开玩笑道,“不会是个小哑巴吧?”
“话少,但不是哑巴。”邱韫之一字一句认真回道。
李顺琼见他认真起来,便也不再开玩笑,低声轻轻问道:“若是话少,会不会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呀?”
“不是因为话少才被欺负的。”
良久后,邱韫之轻声回答。
“长扶宗内还有人敢欺负你?”
邱韫之摇头:“长扶宗待我很好,我六岁时才入拜入师尊座下。”
那就是六岁前发生的事情了?李顺琼默默想着。
“你是想问我六岁前发生了何事?”
邱韫之听出李顺琼的用意。
“你不必挂心,”他见李顺琼眉头紧蹙,反而过来宽慰她道,“不是什么大事,当初年龄小,扰了心智才会如此。”
李顺琼一听便愧疚起来,她就不该想着问。没开解成还揭人伤疤了不是?
“不论何事,”李顺琼犹豫半天才复开口道,“你哪天若是想与我说,我定会在。”
还是不问了好。
这种事理应由他主动说起,而不是别人故意提出。
邱韫之倒没想到李顺琼这样说,怔愣一瞬。
李顺琼说完便很快岔开了话,她四处张望,最后指着前方一个陡然变大的湖泊——正有三三两两的百姓上船游湖。
“我们去坐船?”
她见邱韫之点头便快步朝那处走去。
转身间衣袖却被邱韫之捏紧,她感觉到那股扯力,疑惑地转过头看他。
“李顺琼,你觉得致尧这个名字如何?”
他的眼神中染上一点微不可查的期盼。
“致尧,致尧。”
李顺琼默念了两遍,一股异样的情绪陡然涌上心头。
“这是我阿母给我取的名字,”邱韫之见李顺琼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慌乱起来松开袖子,“无事,我们走吧。”
“我不知那些取名的讲究,不过既是你阿母取的,寓意定是极好。念着也顺口,我用这个名字唤你如何?”
邱韫之脚步霎时一顿。他耳廓发红,声音倒还端得沉稳。
“好。”
游船都是五六人坐的大船,邱韫之见一艘船上那么多人坐着,眉头一拧,走到船家身旁低声问道:“船家,我付六个人的钱,让我与这位姑娘单独坐一趟吧。”
船家看了李顺琼一眼,眯起眼笑出皱纹来:“我懂,我懂。”
待二人上了船,船家便松开拉船的竹竿。
那船飘飘悠悠地朝湖心驶去,荡起一片清波。
李顺琼倚在船的栏杆上,扭头看向湖面。
邱韫之坐到她对面,见李顺琼看着湖上风光,才缓缓将目光挪到她的脸上。
李顺琼侧着脸,眼皮微垂,几许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吹起她的碎发朝后飘去,墨发泼洒于船栏上,长发尾端用宽红长条松松系起,脖间一点红痣便愈发明显,缀在雪似的肌肤上,仿若一朵红莲。
在水光潋滟的湖面之上,波光映在她的脸上,眉似新月,眼波荡漾,平常微扬的眼尾这时弯下来,盈溢着喜意。双手随意地放在膝上,指尖轻叩衣袍时泛着微红。她身着一袭水绿襦裙,拢着同色绢花丝纱,倒与这栾州城的春光甚是相配。
她腰间环着一玉佩,正是邱韫之离开李家的那天所赠。
平常玉佩隐于衣袍后看不清,如今倒是彻底露了出来。
邱韫之看到那玉佩时,李顺琼恰好转过头来。
她随着邱韫之的视线看向那枚玉佩,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便道:“要我还给你么?”
“我还没有报恩。”邱韫之见李顺琼欲扯下玉佩,急忙道。
“你已经报了。”
李顺琼想起此事来还有几分尴尬:“阿父不同意我去澜支洞,我便拿出这个玉佩,寻了个借口骗他说……说邱宗主会护我。”
“倒是没想到你是真的要去西域。”
邱韫之看着那玉佩清浅一笑:“收着吧。”
“我既也要去澜支洞,就会护好你。”
李顺琼松开捏着玉佩的手,朝他拱手笑道:“那便多谢了,致尧。”
那两个脱口而出,仿佛之前也这么叫过一般。
邱韫之微微张口,却又马上闭上。
那两个字就在他口边欲出,可他偏又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念着。
“长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