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他们在努力模仿盛襄刚才的发音,但在此起彼伏的尿急声中,盛襄妥协了:“也可以叫我‘襄’。”
“Sean…”
事实证明,他们把舌头打成中国结都发不出正确的声调。
“肖恩!”直到有个人觉得自己念对了,所有人都开始叫他肖恩。
该死的缘分。
角落里的老头跟他们简单介绍了404宿舍的规矩:那个山一样的大块头叫大山,以前做雇佣兵的,现在是他们中的舍长;靠窗那张床的老鹰鼻子叫候鸟,人脉广路子深,新人别招惹他;而老头自己叫拜伯,屠戮纪元后的第一批工人,眼看着这座城一点点建起来。
ID19101042代表第19批10月10号入厂的42号工友。最后两个数字是进厂编号,可以反复利用,上一个42号死了新来的就会顶上。如今,标有42的床铺上堆满了杂货,盛襄只好强忍着洁癖一件件把床上的脏东西挪到地上。
“这张床被征用了。”有人说着往床上扔了一堆脏衣服。
“可这是我的床位!”盛襄说。
“唷,有典狱长撑腰就是不一样,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新人先等哥哥们腾出床位再说。”小狗腿把盛襄的被子丢到地上,指向厕所旁边的角落。
曾经盛襄每晚睡前都会洗澡,换上丝绸睡衣后,点上屋内的香薰蜡烛,最后在枕边喷一点伴眠香。
骂人的话都冲到嘴边了生生给憋回去。
“我说,你们是不是误会我和典狱长是一伙的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
“肖恩,我们可不希望身边有上头的卧底。”舍长大山的嗓音像没油了的老式汽车的发动机那样厚重。一股麝香味的信息素从那张猩猩嘴里冒出来,让人产生一种把他塞进宫廷剧里让娘娘们从此不孕不育奔小康的冲动。
“爱信不信!”盛襄自顾自塌着腰清理占据床位的杂物,身段像是旧时代的艺术馆藏。
候鸟的眼睛眯成两条窄缝,“甜心,别听大块头吓唬人,过来。”
单纯看脸,盛襄觉得那个叫候鸟的不是什么好鸟,见他不理人,两个马仔冲上来一左一右将他架住拖到床边。盛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床上。
“别动,疼啊……”盛襄哪里见过这阵仗?越动弹,压在他身上的那三个就越起劲,三下五除二脱了他的上衣。混乱中也不知哪双手抚过他的皮肤……
盛襄炸毛兔子似的双腿一蹬,“呲溜”从三双手的围剿里钻出来,边套衣服边说:“你们别太过分!就算都是男...Alpha也不能随便扒人衣服吧!”
候鸟笑:“老子快十年没见过小O了。”
“所以呢?”
“漂亮小A的piyan也能用。”
盛襄的脾气“噌”地冒上来,嘴里蹦出几个爆破的零碎音节,跟唱B-box似的,过了好几秒脸憋得通红,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都说人在气头上只会想到母语,他受限于词汇量骂也骂不出,气得对着床板抡了一拳,下一拳便要打塌候鸟的鼻子,被大山拦住。
钢筋床板被一拳打塌,几枚无辜的螺丝钉崩了,滚到地板上欢快地转圈。
而始作俑者从“地震现场”连滚带爬地跳下来,脑子里的语言进度条终于加载完毕:“你们这群大笨蛋、大混蛋!不知廉耻的败类!”
这段“辱骂”让那一拳的气势彻底垮掉。
夭寿了!肖恩副官活得该有多板正,词库里竟然没有顶用的脏话!
盛襄鼻腔堵塞,急出个鼻涕泡泡顽强地挂在鼻头上,也不好意思用手戳,就努力给它充气涨破,结果越来越大,最终万众瞩目地破开,发出轻轻的一声“噗”。
宿舍传出爆笑!
连拉菲都忍不住笑。
盛襄如遭雷劈:“拉菲!你还是我唯一的兄弟吗!?”
拉菲抱着胳膊一副“爱谁谁”的样子:“我没有会吹鼻涕泡的兄弟。”
“那我也没有酸葡萄味的兄弟!!”
盛襄一激动,眼尾洇湿,瞧见煞笔室友的反应才意识到候鸟根本就是想戏耍他。真要强.奸,还他妈跟他那么多废话?
可就这样丢了大脸,盛襄心里一刚:谁有本事穿越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后一滴眼泪不掉,那才有资格笑话他!
他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更快,给自己打完鸡血后,他抹了把眼睛,仰天大笑出门去也!
人一走,一屋子的Alpha就像一群吐舌哈气的大狼狗分骨头那样凑在一起。
候鸟伸手要钱:“这新来的也算是创纪录了。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没见过进门五分钟就哭的小A!”
新人刚被流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总免不了哭一场,老人就习惯在新人到的第一天打赌什么时候哭。
候鸟赌的十五分钟,是所有人里面最接近的一个,不一会儿,就收了一捧纽扣。他还对盛襄和典狱长进行了一番拉踩:“同样的雪松,小孩和那位可真是天差地别,他哪里是一颗能耐得住严寒的雪松,根本就是一株温室里的玫瑰啊!”
拉菲冷不丁说:“难道不是温室玫瑰更稀罕吗?”
此话一出,Alpha们寻思着,确实是这个道理!末世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朝不保夕,谁不是将自己全副武装好教人觉得不好欺负,又怎么可能养成真正纯良的性格?
要么盛襄演技超群浑然天成,要么他从前的背景强大到足以让他前半生无忧无虑,无论哪一种,都不容小觑!
候鸟最是谨慎:“那个叫肖恩的什么来路?”
拉菲推了推镜片,“不清楚,反正我呢,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和不清楚底细的人交恶。”
末世生存第一法则:明哲保身。
不一会儿,42号床位就腾了出来,拉菲给床铺上整洁的被褥。
温室里的小玫瑰却彻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