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来了。
怪物盯着候鸟。
“大山!”盛襄试探地喊。
怪物是赤色的,看不清流了多少血,但在皮肉之下似乎有另一层硬壳让他挺过了一场枪林弹雨。走近些,就能瞧见他生着一对复眼,没有眼白,密密麻麻的小眼面挤满了眼眶。
突然间鞘翅震动,怪物向他们飞来。
“跑!!”拉菲大喝,他们将脚从雪里拔|出来顶风狂奔。
好在怪物没有追上来。
怪物停在候鸟旁,然后俯身将变得僵硬的尸体抱了起来。
盛襄打了个趔趄,站定——大山他……认出了候鸟吗?
撇开外形,这看起来就像是人类之间的拥抱。
怪物的脑袋深埋在候鸟颈间,须臾,隐约传来咀嚼的声音。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大山——”
盛襄一双眼睛睁到极致,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
不要吃他!不要吃他!不要吃他!!!
完成畸变的恶种急需养料,他饿极了,眼前的尸体只是新鲜的肉块。没有什么能战胜这种本能。
士兵中有人开始干呕。
拉菲捂住盛襄的眼睛,手指很用力,吐出的每一个字也很用力。
“别看了。忘了他们。”
“可是。”盛襄的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来,“这比死还……”屈辱、不堪、残忍!
“没有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不同。”拉菲打断,“是水滴投入大海。”
死别的痛苦骤然出现在盛襄的生命里,压得他喘不过气,这种情绪毫无宣泄口,他甚至无法为死去的人复仇,他们只是被命运随机选中的倒霉人,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怪物发出振翅的声响,斜刺天空,转而平张着翅膀从半空直插下去几乎贴着地面掠过,他冲进士兵之中,锋利的鞘翅划开特种作战服。伴随着一阵与人声极其肖似的怪笑,怪物冲进大雪中,白茫茫一片,十米开外,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时,一名士兵举枪瞄准方才被鞘翅划伤的同伴。
“斯沃克,你想干什么!?”被瞄准的人叫道。
叫斯沃克的士兵请示穆野:“长官!刚才被恶种划伤的同志,都被感染了。”
有人扯着衣服争辩:“刚才只是划破了战斗服,我的表皮并没有出血!”
有的伤员正流着血,无从辩解,便指向地上的铁链:“链子上也粘到了恶种的血!要这么说刚才被链子砸伤的人也一样被感染了!”
“胡说!铁链上分明是我们的血!”
“不,从那个恶种身体里淌出的血粘到了铁链……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
穆野目光沉沉。
工业城现有的失丧环已不再具有确定性,雪上加霜的是,大山短时间内的畸变恰恰证明了或许已经有了一种能够在低温中活跃的病毒……
这个出生于复兴纪元的年轻军官,一生受到人文思想的浸润,又接受过军事学校严苛的战斗训练,在这场大雪中,原本相谐的两者突然变得非常割裂、非常滑稽。
砰——
万籁俱寂。
-
工业城上空盘悬着许多畸变的鸟类,往日也有,但从没有这么多,多到瞭望塔上的士兵来不及在看清前射杀。
今年的暴风雪格外肆虐,荒原中的一切活着的都在挣扎求生。
动物没有预防恶意病毒的能力,只要一个地区的动物中出现了畸变的个体,很快这个地区的所有族群都会被同化。它们是活动的传染源,因此有人生活的地方,出于自保或是预防的目的,都会对野生动物赶尽杀绝,几十年来,无数古老的物种在一代内灭绝,又有无数新的畸变物种出现。
春江水暖鸭先知。
生存的战争每时每刻都在进行,而这把战火,终于烧到了人的领地。饥渴的鸟类恶种瞬间席卷了雪地上的尸体,之后将目标对准了活人。拥有尖锐的喙的鸟类充当前锋,破坏了大部分玻璃窗,措手不及的人被活活蚕食,而侥幸逃脱的人第一反应就是隐藏伤口。
“拉菲!等下,我们要去哪里?”盛襄被拉菲拽着一路狂奔,走进建筑物里才稍微喘口气。
“先躲起来再说,再这么下去得乱。”拉菲往总厨房的方向跑去。
盛襄和拉菲来到储存蔬菜的仓库,撞上了早已躲在里头的两个厨子,只要把储存室的门封锁,这里的食物就全部属于他们了,相当于一个安全屋,至少能确保两个月的口粮。